中共人物传 林基路人物传,林基路生平事迹,林基路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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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人物传 林基路人物传,林基路生平事迹,林基路评价
林基路,原名林为樑,一九一六年四月十七日生于广东省台山县都斛圩大纲村。一九三三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一九三五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在台山、广州、上海、日本东京从事革命活动。一九三八年春,党派他到新疆工作,历任新疆学院教务长、阿克苏教育局长、库车县县长、乌什县县长等职。是汉族共产党员全心全意为新疆少数民族人民服务的榜样。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七日,与陈潭秋、毛泽民一起,被盛世才杀害于新疆狱中。
台城的“公众之子”
台山是珠江三角洲上一个风景秀丽的侨乡,也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台山人民有力地支持过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运动。
林基路的祖父林立文,原是个农民,后来被迫到美国谋生。一八九五年,他回到家乡购置了一亩多土地和几间房子,但不久,又带着林基路的伯父和叔父到美国去了。林基路的父亲林本伟,民国初年进北京政法学院学法律,后来就回台山挂牌当律师,并当上台山律师公会会长和台山县法院推事,在当地有点名气。他在台山城仓盈路二十三号修了一座三层楼的小洋房,取名“伟业堂”,作为律师寓所。
林基路的母亲邝桃兰,是个农家妇女,操持家务。他们先有两个女儿,后又生了林基路兄弟三人。林本伟为三个儿子分别取了“福顺”、“福照”、“福佑” 的乳名和 “为栋”、“为樑”、“为干”的学名。林基路是老二,也就是林为樑。
林基路六岁即入家乡农村的私塾读书,在他十岁那年,转入台山达人小学。不久,举家也迁到了台山城。他上学时,并不象有些孩子那样读死书,而是活泼好动,爱说爱闹。考试临近了,妈妈、姐姐催他说: “阿照,你还不复习功课?考试得零蛋,阿爸就打你的头! ”小阿照扬头一笑: “不怕,不怕,考完试我拿担杆担两箩蛋回来分给你们吃! ” (表示要考100分)他一加劲,考试总是名列前茅。林基路小学时爱好作文,他的作文内容充实,文笔清新,经常被老师拿来 “贴堂”示范。
一九二八年夏天,刚满十二岁的林基路在达人小学毕业,考入了新开办的任远中学。
新办的任远中学,规模小条件差,开始时只有学生八十人。但教师里有不少人是进步的、革命的,他们反对尊孔读经,提倡新文化,宣传革命思想,支持学生看进步书刊。林基路很爱读鲁迅的作品,并深受他的老师朱乃慧的爱好新文学的影响。他在学校当班长、学生会主席,并担任校刊《骆驼》的主编,经常在 《骆驼》 上发表倾向进步、向往革命、追求真理、揭露和抨击社会黑暗的诗歌、小说和评论文章。他勤奋好学,如饥似渴地阅读进步文学和社会科学书籍,除了从图书馆和老师处借阅新书外,还通过书店老板从当时倾向进步的岭南书局及时购买新书。通过学习,林基路的思想有了很大的进步。
林基路口才出众。一九二九年十二月,他参加全校演讲比赛,荣获第一名; 接着,代表学校参加全县中学生演讲比赛,又荣获第二名。
一九三○年暑假,为建筑任远中学新校舍,学校组织师生十九人到广海、海晏、汶村等地募捐,校长亲选林基路参加。每到一处,常要他代表学生会发表演说。在募捐活动中,林基路游览了不少侨乡古迹,参观了许多乡村小学,接触了不少贫苦农民,增长了见闻。他感触颇深,写下了《旅行广海、海晏日记》九篇。十月间,他又去家乡都斛募捐,写下了 《我们在都斛》的记事散文,发表在校刊《骆驼》上。在这些日记和文章里,他记事写景,品物论人,抒情述志,处处表现出他对社会现实观察的深入和阶级觉悟的提高,显示出这个刚十四岁出头的少年的早熟的才华。他把募捐旅行看作社会调查的好机会,连那个兼作“向导官”的为他们背行李的苦力,也和他沿途畅谈。林基路在日记中写道: “我跟着他听了很多很多的趣事; 他是个善良者,我是个好谈人,两雄相遇,彼此纵谈,毫不觉走路苦……”①。
林基路在各处看到兵匪官绅横行,人民大众受苦,气愤地在日记上写道: “现社会毕竟是不合理的社会,坏极的社会。”汶村培远小学的校舍是一些青年人把庙里的木偶扔掉后改建的,他认为“这是海晏废神权、破迷信,提倡教育的第一声”,说“这些能以勇猛的精神战胜顽固的环境的青年,真教我们钦佩莫名!”在斗山横江育英学校,林基路结识了一位“敢把自己对社会的一切见解发挥出来给萍水相逢的朋友的我们”的胡姓朋友,对于他敢于把“对现社会制度不满意,对所谓时代人物而又是一世之雄也的伟人的极力攻击的议论”大胆发表出来的“胆识”,表示由衷的钦佩,把他誉为“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而对那些教书不负责任,还转卖果食给学生借以敛钱的“毒害青年的私塾”,则表示厌恶和反对①。他非常同情那些无书可读的贫苦子弟,也绝不以自己的优裕家庭而盛气凌人。比如在都斛老家,有个老伯父对他说: “你父亲很有声望,所以你也是个好孩子,值得人家爱赞。” 他听了非常反感,在日记里写道: “这,我在盛怒之余,便是冷然一笑。难道我的父亲没有声望,我便不是个好孩子了么? 太笑话了。”当他听到村中的“长者”说他“毕竟你还年轻,不懂得什么”时,他“自己就暗暗欢喜,因为从他们的批评,得知我还未曾跟现社会同化——恶化。”②
一九三○年七月,他写了独幕话剧《自由神》 ,满怀激情地歌颂为辛亥革命而牺牲的七十二烈士,抒发了他向往革命、学习革命先烈的深情。因为他感到,要改变中国的面貌,非再来一次象辛亥革命那样的激烈手段不可。
这年暑假,林基路参加了何干之(谭秀峰) 、朱伯濂在台山中学举办的台山青年暑期学术研究班学习。何、朱二位是新从日本留学回来的,主讲现代世界观和新文学,即马列主义和革命文艺理论,使林基路学习到不少新东西,对他树立共产主义人生观起了重要作用。
林基路在学习马列主义理论时,就同时以马列主义理论去观察解剖现实社会,从而使他更增强了改造社会的决心。有一次,他和同学们到新会城去旅行,在火车站看见许多扛抬货物的苦力,瘦骨嶙峋,步履艰难,心里很不平静。他用照相机拍下几张照片,送给同学,照片背面有他写的一行字: “看,劳苦大众的血汗金钱流进了资本家的腰包里! ”
林基路虽然出生在富裕家庭,被人称为 “阔佬二叔”、“林家公子”,但他却坚决地选择了革命的道路。
在家里,烧饭有伙夫,洗衣有婢女,但是,林基路不过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寄生生活,宁愿自己多动手,对伙夫、婢女十分同情。他对兄弟说: “仆人又买菜,又煮饭,从早忙到黑,要让人家也有点时间休息休息呀! ”
林基路在校刊《骆驼》上经常发表文章,直抒胸臆,针贬时弊。他的笔名多用和“为樑”谐音的为零、维良、畏凉、威灵等等,但有一个却很特殊,叫“公子”。出于他的父亲的“余荫”,同学们有时戏称他为“林公子”,他当然不会见怪,但他自然知道这个世俗的 “美名” 是进步青年的 “恶谥”。然而,对这个称呼,他不但不反对,而且还用为笔名,有时与同学通信时也以此署名。他说: “公子,公子,公众之子,何乐不为! ”直至一九三二年二月十六日他写给曾平福的信里,还赫然用了“公子”的署名,而那封信的全部内容都是为曾平福等进步青年出主意如何进行革命活动以反对“王孙公子”的教育和社会的①。
这位不满十五岁的 “公众之子”,对劳苦大众的感情日深,要求改变贫寒子弟无权受教育的现状的心情也日切。一次,他看了台山城学生成绩展览会归来就想: 为什么展览会上的东西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的,为什么贫穷人家的子弟连学校门也进不去?于是,他写下了一篇评论文章: 《当前教育之动向》。这篇文章分析了教育的阶级性,说教育是“落在支配阶级的手中而成为统治被压迫阶级的一个法门”。他愤慨地说,当前的教育是“被有产阶级占用了去的奸污了的秽物,于一般大众只尽着毒害的责任的秽物”。他主张新的教育,“这种教育,不特不与劳动分家,不特不与大众绝缘,反之,它是与劳动形影不离的,它是在大众的怀抱中的。”他大声疾呼: “我们应该——而且必要粉碎 ‘学校重地,穷人免进’ 的虎头牌。我们应该号召一般大众围集我们四周,把大众拉进学校来——而自己投进大众的群集去。”②
年轻的林基路身体力行。他在任远中学串连了一些同学,办起了一所民众夜校,吸收附近贫苦工人、店员及其子女四十余人上夜校读书。他不但给夜校上课,还联系实际自编教材。中秋节快到了,他的自编课文《中秋节》也搬上讲台了:
富人赏月,甜瓜香果,美酒佳肴;
穷人赏月,番薯芋头,满腹悲愁。
他主张读“活书”,摒弃《修身》、《公民》那一套,联系社会现实讲课。除知识传授的一面,他主张结合进行“灌输思想的一面”。这种灌输,既体现在课堂上,也体现在他每天为学生批改的日记里。例如,有个学生在日记上写道: “爸爸欠了人家的钱,没法还,他便给人家打了一顿。”他马上就在学生的本子上批了: “你爸爸为了养活你们而欠人家的钱,是不应该给人家打的,你应该帮忙你的爸爸啊!”为了勉励那些生活上极贫苦的学生坚持上学,林基路还把自己积存下来的零用钱,买了纸笔等文具送给学生。
政治上的关心,学业上的教导,生活上的照顾,使贫苦学生们非常感动。他们异口同声地称赞说: “林先生最能体贴我们啊! ”
“有志者跑向这边来! ”
一九三一年夏天,林基路在任远中学初中毕业了。他在给《同学录》写的序言上,号召同学们“有志者跑向这边来! ”即跑向无产者和人民大众一边来,投入那“鲜明的旌旗在飘扬着”的“红光照展的途程”①。
由于他的二姐吕娴 (婕妤) 、大哥为栋、弟弟为干都在广州上学,林基路也来到广州进入中山大学附中读高中。大哥为栋是中山大学学生会主席,又是广州学联会主席,读过一些进步书籍,思想还算进步。但在功名利禄引诱下,在反动高压胁迫下,逐渐右倾了。弟弟为干,专心致志地钻研自然科学。二姐已婚,在广州学妇产科。林基路兄弟三人和一些同乡,开始时都住在一起。有兄弟朝夕相处,有同窗切磋琢磨,林基路来广州后心情是兴奋的。他如饥似渴地钻研社会科学,学习进步文学,并常写文章投稿于广州和香港报刊。他手不释卷,嗜书成癖,用他自己的话来说: “我的书籍独占的怪癖真有点象现下中国军人的地盘独占的愿望一样。朋友借来的书读过了,栋兄的书本来就与我自己的无异了,但仍不爽快,一定要是自己的而后足。这似乎于德有所缺。但,我至少相信,勇于智识的争取总比勇于地盘的掠夺高尚的多了! ”①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日本帝国主义驻东北的关东军袭取沈阳,爆发了震惊全国的 “九·一八”事变。蒋介石发布“绝对不抵抗”的卖国命令。林基路和全国热血青年一样,被激怒了。他义愤填膺,奋笔疾书,写出政论《只有一战》,寄回母校发表。文章一针见血地痛斥蒋介石说: “守土有责者的面子老早已没有了,他们的人格——如其有人格而说——老早已破产了。他们不只能在民众之前做出无赖子的兽行,更能在列强的叱咤之下奴颜婢膝! 他们不惜以小丑的谐谈去逗他的主子的发笑! ”对蒋介石积极反共、投降卖国的丑恶嘴脸和肮脏灵魂,进行了辛辣的揭露和无情的鞭挞。他大声疾呼: “只有一战! 战则生,不战则死! 眼巴巴地死! 谁有生之意志,谁就应该起来! ”②一个忧国忧民的“一腔热血、满怀壮志”的青年形象,跃然于纸上。
这年的“双十节”,由于爱国群众抵制日货,搜查日货,公安局竟将一些爱国群众加以逮捕,群众要求无罪释放被捕者,遭到永汉分局警察开枪镇压。林基路听到这一消息后,大为骇怒。他参加了学生们的抗议集会,当听到人们议论请求政府抚恤被害者若干千元时,他难过极了,当即退席,在当天的日记上愤慨地写道: “唉,轻轻地出若干千元便能随意枪杀民众,谁不乐为?……且这么若干个千出自若辈囊中又是这样容易! ”①
第二天,林基路的大哥叫他去帮助书写什么 “慎重”、“镇定”的标语,林基路拒绝了。他沿着永汉路北行,入道全祠。沿途看见为沙尘混蒙了的血滴,特别是永汉分局对面美洲酒店的墙壁上留下的累累弹痕和斑斑血迹,心情非常沉重。他预言反动派会把凶手“抓”起来,再让其“逃”掉,然后表面上再下一道“通缉”令收场。事情果不出他的所料,官方消息报道: “凶手与监守的数名守兵联同潜逃”了,接着“政府”便装模作样地下令“通缉”凶手,还以两万元悬赏。可是,其他报纸却揭露了真象,说凶手(即原永汉分局局长杜煊泰)正在香岛欢饮呢!
林基路不愿再在乌烟瘴气的广州呆下去了。他从台山度过暑假后,于一九三二年秋来到上海,进入暨南大学附中,两月后,又转学到南方中学。
几年来进步思想的熏陶,终于使林基路彻底走上了革命的道路。一九三三年初,林路基在南方中学认识了王兰西等进步同学,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及其外围组织中国反帝大同盟。不久,他又介绍陈洪潮等同学参加了共青团和反帝大同盟。他们经常在一起学革命理论和进行实际革命活动。
上海有一家白俄分子办的报馆,竟公然诬蔑爱国学生的抗日运动,引起学生们的愤慨。团组织决定组织团员和进步青年对它进行警告和惩罚。林基路等便每人带两个酒瓶去袭击报馆。不料由于叛徒告密,大家刚到报馆便被逮捕。在狱中,林基路遭到白俄巡捕的毒打。但他并不低头屈服,还组织狱中难友进行过两天的绝食斗争。他让陈洪潮设法把英语书给他带到狱中,抓紧时间掌握这门人生斗争的工具。地下党组织通过“互济会”,林基路的父亲也派林为栋来上海营救,经过三个月的铁窗生活,林基路被保释出狱。
林基路出狱后,豪情依然,斗志昂扬,他望着滔滔奔流的吴淞江写道:
我愿褪除了一切的束缚与粉饰!
我愿让我的赤诚的心儿,
象狂流着的吴淞江的流水般地奔放,向前!
我要以吴淞江的长流,
来荡尽人间的一切虚伪与丑恶①!
林基路的父亲来信劝告他放弃革命工作,并说 “吾心已碎,吾胆已寒”。林基路也写信给父亲,表达了自己的志向。他说: “青年人谁无感情,庸碌者用于私而优卓者用于公耳。儿虽不敏,目击社会现实情形,能无动于衷乎?年来读社会科学书,对社会病原及改造之方,颇多理解,证以事实,益增信心。且儿生性刚强,意志坚决,素不喜因人成事,勇往直前,尽己所能尽,乃我职志。儿意以为此身能公诸社会,个人痛苦,非所敢计。”①
他虽然在信中还说了一些安慰父亲的话,但还是继续参加革命斗争。他父亲从同乡中知道后,两人的关系更疏远了。
林基路除积极参加共青团和反帝大同盟的活动外,还参加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和中国左翼社会科学工作者联盟,并成为它们的积极活动分子。
一九三三年暑期,林基路回到台山老家度假,正遇台山中学有一些学生因参加抗日救亡运动被学校开除。林基路就和他们一起成立了台山剧社,排演了独幕话剧 《咖啡店一夜》、《父归》和一个林基路自己编导的反封建礼教的活报剧。《父归》 是反映一个归侨的遭遇的。林基路演父亲,陈茵素演女儿。演剧的道具和经费,大多是林基路从家里收罗来的。由于演出的话剧反映了进步思想,在当地又是首次男女同台演出,因此场场座无虚席,轰动了台山全城。
林基路成了台山城进步青年的带头人。当他重回上海时,他把这批青年中的许多人也带到上海来了。他们在法租界万宜坊租了个大房子住,没有床就睡在地板上。在上级组织的布置下,林基路带领这批青年上街贴标语、撒传单、参加示威游行,从事革命工作。
一九三三年秋季,林基路进入大夏大学文学系学习。年底,经过团组织的批准,林基路代表团组织将黄新波等一批进步青年吸收到共青团中。林基路给他们分配了革命任务: 有的当交通员,有的深入到工人中去做宣传工作。
为了系统地学习马列主义理论和文艺理论,林基路决定去日本。团组织考虑到他在上海已为反动派注意,日本有许多中国留学生的工作要做,因此,同意了他的要求。一九三四年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在同乡同学的欢送下,林基路登上了轮船,辞别了风雨如磐的故国,到日本东京去学习、去斗争了。
留日学生的带头人
林基路到日本东京后,入明治大学攻读政治经济学。他一方面刻苦学习马列主义和文学,一方面积极投入留日学生运动,是左联东京分盟的积极战士。为了与国民党反动派争夺留学生群众,他和官亦民等人组织了中华留日座谈会,参加者有一百余人,分设社会科学、诗歌、戏剧、美术等十多个小组进行活动。各小组每周活动一次,全体会议数月举行一次,并进行讲演。从此,留日进步学生活跃起来了。林基路在该会曾主讲过《无产阶级文化的战斗作用》、《关于东京文化运动问题》等专题。他以自己广泛的兴趣、多方面的知识、敏锐的观察力、深刻的分析力以及雄辩的口才,赢得了留日学生的尊敬和好感,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小林”。
林基路到东京不久,就和林焕平、欧阳凡海等人发起创办了《东流》杂志。有名的小说《改嫁》、《寿衣》,就是林基路用“何亏”的笔名发表在《东流》上的。《改嫁》 描写了农村的贫苦妇女双兰伯母的悲惨身世,《寿衣》描绘了农村一个早年守寡的妇女的不幸遭遇。这两篇小说都是林基路从他所熟悉的台山农村的现实中吸取素材创作的,反映了中国农村广大劳动妇女悲惨而痛苦的命运。小说刻划的人物,栩栩如生,真切感人,获得了许多读者的好评。
一九三五年五月,林基路和杜宣等人发起创办了一个杂志,取名《杂文》,以示对鲁迅的敬仰。《杂文》得到在日本的郭沫若和在国内的鲁迅、茅盾的支持并为它写稿。《杂文》如匕首,如投枪,揭露日本军国主义的侵华暴行,抨击国民党媚日卖国的罪恶勾当。可惜,只出了三期,便被日本当局查禁了。郭沫若给他们出了个主意,改为《质文》继续出版,并亲笔给《质文》写了刊名。七月,林基路又和原台山中学同学雷石榆等人创办 《诗歌》 杂志。人民音乐家聂耳因要到莫斯科学习,路过东京,也经常被邀去参加聚会,《义勇军进行曲》等战斗歌声,激励着羁旅异乡的游子之心! 林基路和杜宣、吴天、张水华等人还发起组织了中华留日剧人协会,排演了《娜拉》、《视察专员》、《复活》、《雷雨》等戏,风靡一时。他还和别人合作,把茅盾的小说《子夜》改写成四幕七场话剧,他用力最勤,后两幕全是他改写的。在他的倡议下,还出版过《文艺科学》杂志。
在各项活动中,人们对林基路的印象特别深刻。这个身材不高的人,精力充沛,学识丰富,见识卓越,对各方面的知识有广泛的兴趣,谈笑风生,热情洋溢,许多人都愿和他交往。
一九三五年夏,林基路回到上海,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接受了党交给的任务,返回东京①。
回到东京后,一个以林基路为书记、陈洪潮为组织委员、官亦民为宣传委员的中共东京支部,于同年九月宣告成立,很快便发展了蔡北华等一批党员。党支部决定让原在上海搞青年团工作的陈洪潮,把黄新波等团员组织起来,成立了以陈洪潮为书记、梅景钿为组织委员、黄维克(即黄克洲)为宣传委员的东京中国共青团支部。党团组织建立后,东京中国留学生的文化、社会科学、戏剧等座谈会和美术、世界语等协会以及其他群众组织,得到了切实的领导。到抗日战争爆发时止,东京支部已发展了党员五十多人。
一九三五年,林基路和早就相识的陈茵素在日本东京结婚了。他们夫妇在东京居住,对同志无微不至地关怀,有困难就给以帮助,而自己却过着极其俭朴的生活。林基路平时穿一身学生装,吃自己烧的青菜、萝卜、豆腐就算上菜,有时还以炒豆腐渣下饭。他日常不是外出开会,就是在寓所读书,工作虽然十分繁忙,但安排得有条不紊。同志们都很钦佩他,尊重他,愿意同他接近。李云扬有一次曾问他: “你生活上的最大支出是什么?”他回答说: “是电车费。要知道,我一天不知跑多少路,而学校只不过挂名而已。”
一九三六年,日寇对我国的侵略步伐加紧了。林基路知道,决一死战的时刻就要到来。他加紧了东京留学生的组织教育工作。除在男青年中活动外,根据党支部的决定,他亲自给许多女同学做工作,鼓励她们积极参加政治活动。在党团组织的发动下,一九三六年夏末,留东妇女会正式成立了,给以后的妇运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一九三六年秋,文化革命旗手鲁迅先生逝世的消息传到东京,大家惊闻噩耗,悲痛万分。林基路和李云扬等积极筹备追悼会。开会那天,寄居日本的郭沫若,不顾日本警察的跟踪监视,亲自赶来参加,并且发表了讲话。
一九三七年春,日寇侵华活动更加猖狂。在日本东京的中国留学生,凡稍有爱国心者,无不义愤填膺。然而,驻东京的中国大使馆和留日学生监督处,却把学生的抗日爱国运动视同洪水猛兽,必欲弭平而后快。东京本来有个中华留日同学会,是国民党反动派的御用工具,人数寥寥无几。为了组织进步力量,发动抗日,中共东京支部联络各校进步学生,组成了中国留日学生联合会,简称“学联”。开始,大使馆要求学联到监督处登记,企图把学联扼杀在摇篮之中,学联不予理睬。于是,他们又提出与中华留日同学会合并,擅自决定于一九三七年二月十四日开 “联合大会”,并事先从大阪雇了一批打手,企图通过暴力把他们的人选为主席。中共东京支部即与学联理事商量对策,发动几百名进步学生选举社会科学座谈会的负责人之一卓如为主席。反动派见如意算盘落空,指使特务打手上台殴打主席。这时,林基路和预先布置好的共青团员们一拥而上,痛惩特务打手,连坐在前排的女同学们也冲上台去举椅子痛打特务。林基路跃上主席台,充当临时主席,宣布“学联”成立,并慷慨陈词,鼓动学生到大使馆请愿,要求严惩肇事者。他率领数百人向使馆进军,途中遇日警阻挡,他们化整为零,分头到大使馆集合。大使馆起初派秘书出来搪塞,学生不答应,群情激愤,一直坚持到晚上八、九点钟,学生还有增无已,迫使大使许世英不得不出来表示接受学生提出的要求:(一) 惩办打人凶手; (二) 保障学联同学的生命安全; (三)保证留日学生读书、集会、结社的自由; (四)承认学联是留学生的合法组织。第二天,日本《朝日新闻》刊登了这次事件的消息和照片,使国民党狼狈不堪①。
这天,当林基路还在会场时,陈茵素就赶回家去收藏文件。果然不久,日本便衣警察就冲进他们家里搜查。在陈茵素和日本房东老太太的巧妙应付下,才把日本警察支走了。
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战争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六月下旬,林基路决定回国。临行前,许多同志、同学为他送行。他心情激动,朗诵了鲁迅的著名诗句:
灵台无计逃神矢,
风雨如磐故园。
寄意寒星荃不察,
我以我血荐轩辕!
林基路说: “真凑巧,鲁迅先生在日本写这首诗时是二十一岁,今天我从日本归国也正好是二十一岁。我是不敢以鲁迅自比的,但他这种以身许国的精神,是值得我学习的。”
第二天,林基路告别了爱人和战友,回到了上海,投入了抗日救亡运动。
林基路向党汇报了在东京的工作,党安排他在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工作。“八·一三”上海抗战开始,林基路和其他归国留日学生,冒着硝烟抢救伤病员,并加入了中华青年抗敌救亡团。由于林基路等人对救亡团的思想政治工作做得好,他们自己又能以身作则,起模范带头作用,因此,几个月后,这个救亡团便由原来的二百多人发展到五百多人,对抗日救亡运动做出了贡献。
九月中,延安向上海发来电报,要从上海调一批人到延安搞抗日文化工作。林基路所渴望的时刻到来了,他要求到革命圣地延安,要求奔赴抗日前线。党组织同意了他的请求。九月下旬,林基路和李云扬、周立波、苏灵扬等十来人,跟随周扬、艾思奇、何干之等同赴延安。车到西安时,他们在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受到邓颖超等同志的热情接待并合影留念。一九三七年十月初,林基路一行到了延安。
到延安之后,一个天高气爽的日子,毛泽东主席来看望从上海新来的同志。党的领袖平易近人的态度,爽朗开阔的谈吐和对形势的深刻分析,给林基路等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不久,林基路进中央党校第十二班学习,担任班长和党支部委员。他态度谦逊,团结同志,工作又大胆泼辣,曾受到学校的表扬。在党校三个月的学习中,林基路收获很大,但他从不自满。他曾对同班同学李云扬说: “在延安简直有学不完的东西。这里就象一面镜子,把自己的面貌都照出来了。过去在东京时,与一些人比较,总觉得自己还可以,现在才看到,这是小资产阶级思想作怪,实际上我们的学生气很浓,非好好向工农同志学习不可啊! ”他还把党校的学习情况写信告诉爱人和其他同志,鼓励他们投奔延安。在他的引导下,陈茵素和许多同志,冲破重重封锁,克服种种困难,陆续来到延安这个革命的圣地。
一九三八年初,党派林基路和李云扬、李宗林等到新疆工作。到新疆去工作的同志都要改个新名字,他把“为樑”改成“基路”,于同年二月离开延安,踏上了新的征途。
新疆各族青年的良师益友
抗日战争初期,我党和新疆边防督办盛世才建立了统一战线关系。盛世才为了巩固其地位,曾多次邀请我党派干部来新疆工作。我党从抗日大局出发,从一九三七年秋起,选派了一百多名共产党员分批来到新疆,林基路便是其中之一。
一九三八年三月,林基路来到迪化(今乌鲁木齐) 。四月,担任了新疆学院教务长。
新疆学院虽说是当时新疆的最高学府,但规模小设备差,只有教育、经济、文学三个系,教员仅十余人,学生不到二百人。为数不多的学生,多系贵族、巴依①子弟,不认真学习,校风不好。
林基路到任后,把改造新疆学院、发展新疆教育作为己任。他首先为新疆学院制定了“教用合一”的方针,并有针对性地提出了“团结、紧张、质朴、活泼”八字校训,把它醒目地刷写在校园的墙壁上。他还为学院编写了《院歌》,歌词是:
巍峨天山,环绕着戈壁无边,
在这大自然之间,
陶冶着新社会的青年。
民族的命运担在双肩,
努力莫迟延。
团结、紧张、质朴、活泼,
争当抗战教育的模范,
锻炼建设新新疆的骨干。
时代的青年,
勇敢向前,勇敢向前,
胜利就在前面!
这首歌词,由当时在师范学校任音乐教师的共产党员陈谷音谱曲,林基路还亲自给大家教唱。
为了转变校风,林基路在师生大会上作了《生活革命化》和《新工作作风》的讲演,号召青年们建立革命的人生观和培养优良的品质。他的讲演启发和鼓舞了全院师生,大家对这位年轻的教务长非常钦佩。林基路后来把他在学院的讲演,撰写成《六大政策①的工作作风》一文,发表在《新疆日报》上,产生了很大的社会影响,连盛世才也不得不假惺惺地把这篇文章指定为全疆干部的必读文件。
为了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林基路发动、组织学生进行建校劳动。他带头和大家一起干,同学们很受鼓舞,一改过去那种娇气十足、只讲吃穿的常态,积极地投入到建校劳动中来。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学校面貌焕然一新,同学们也初步树立了劳动观点,认识了集体的力量和团结友爱的可贵,精神面貌随之大为改观。
林基路狠抓教学改革,学院增设了数理系和一个高中班,还开设了几门新课。他亲自讲授“新政治学”、“新经济学”、“社会结构论”和“中国现代革命史”等课程。每门课程讲授时都紧密联系实际,深入浅出,受到学生们的赞扬。
在林基路的倡议下,学院规定星期六为“抗战救国日”。每逢这一天,他都要发表演说,报告抗日形势,宣传党的抗日方针。
林基路在重点抓学院教学改革的同时,还经常组织歌咏晚会和话剧演出,有的话剧还是他自己编导的。一九三八年十月,在迪化各校联合举办的话剧比赛会上,新疆学院演出的由林基路编导的话剧《呼号》,荣获第一名。
尽管当时来疆工作的共产党人不能公开自己的身份,但师生们与他接触久了,都判断他是延安派来的共产党人。在他的启发、教育和帮助下,许多学生懂得了革命真理,认清了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并坚定地走上了革命道路。林基路在新疆学院工作还不到一年,但他已培养出了如坚贞不屈的革命青年乔国仁①和后来新疆“三区革命”的卓越领导人之一的阿巴索夫②等一批青年革命者。
阴险狡诈的盛世才,看见共产党人的威信日增,又恨又怕,于是,开始打击林基路,妄图降低我党在群众中的威望。一九三八年“七七”抗战纪念日,林基路为大家印发了一本抗日歌曲集,扉页上印有马克思、列宁、毛泽东、朱德和盛世才的像。盛世才竟借此下了一道手谕: “查新疆学院教务长林基路,未经审批擅自印发抗战歌本,违背六大政策,犯有严重政治性错误,本应驱逐出境,姑念该员工作尚有微劳,特从轻议处,着记大过一次,此谕。”
既是“抗战歌本”,何来“擅印”之罪?师生及社会舆论闻之大哗。一九三九年一月,盛世才借口“工作需要”,将林基路调往阿克苏任教育局长;不到半年,又把他调到边远的库车县当县长。
库车人民的好县长
四海为家、落地生根的林基路,一九三九年六月的一天下午,乘汽车到库车来上任。当他走下汽车,肩背行李去县府就职的消息在群众中传开后,各族人民都惊奇不已。
库车狱中关押着不少无辜百姓。他们的亲友向新任县长提出了申诉。林基路亲自到狱中察看,审阅案卷,在“犯人”和群众中进行广泛调查,然后,断然地依法释放了那些无辜被押的人,给轻罪重判者减了刑。林基路对原县府的二百多名政务警察逐一审查,将其中罪大恶极的一人进行公审判罪,留下了二十多名较好的继续使用,其余一并裁撤。这几件事办的干脆利索,大得人心,库车少数民族群众无不额首相庆,有的甚至感谢“胡达”①给库车派来了“亚克西”②县长!
林基路根据共产党人毛泽民任厅长的新疆省民政厅的规定,用民主的方法改选了全县的区长和乡长,并把被地主、巴依把持的管水的“米拉甫”也进行了民选,深受群众拥护。
一九三九年十月,林基路的爱人陈茵素从延安调来库车,负责妇女工作,任小学校长兼教员。同年十二月,林基路、陈茵素和任财政局副局长的共产党人蒋连穆三人组成党小组,林基路任组长,有组织地开展党的工作和进行革命斗争。
林基路急人民之所急,帮群众之所需。他坚决执行毛泽民所采取的财政和税制改革,废除历代相沿的“包税制”,把原有的二十多种税收减少到七种,农牧民赶“巴扎”①一律免税。还规定农民自由开荒,谁垦的荒地即归谁所有,三年免征田赋; 对霸占荒地的牧主、巴依,首恶者进行了处罚。大大减轻了人民负担,促进了生产。
有一次,林基路在去哈拉玉子树村时,看见一块地里已经抽穗的麦苗快旱死了,便立即把管水的“米拉甫”找来,要他马上给这块农民的麦地浇水,并规定: 以后浇水要先浇下水,再浇上水; 先浇农民的地,再浇巴依的地。
林基路了解到交田赋中弊端甚多,便亲临收粮现场视察。他看见收粮人把明明已风干扬净的粮食再去过筛,抛撒一地,然后把撒下的粮食装进自己的“搭哈”②里; 过了筛的粮食在过斗时,收粮人又用穿着皮靴的脚“踢斗”,斗里的粮食沉下去再装满。这样,农民的粮食除上交外,还喂肥了这帮收粮人,农民因此把他们叫“仓老鼠”。林基路观察了一天,把事情弄得清清楚楚,然后,采取了改革措施,堵塞了漏洞,将那些“仓老鼠”逐出了粮仓,另派人员秉公收粮,保护了农民的利益。
林基路处处为人民着想。过去,库车县粮仓很少,农民为交纳田赋,不仅远道奔波,忍饥挨饿,到了交粮地点还得排队等候几天。林基路增设了收粮粮仓,解决了这个问题。库车加工粮食主要用水磨,过去各地水磨不多,且都被牧主、巴依霸占,农民到牧主、巴依的水磨上磨面,要经受“五抽一”的剥削。林基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让县建设科在各地增修水磨,供各族老百姓磨面。象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很多。库车各族人民至今提起他们的林县长,依然可以讲出关于他的一连串动人事迹: 一位老大娘把水瓢掉到河里了,林县长跳进激流,帮她捞了上来; 一位老大爷赶的马车陷在泥坑里,林县长帮着他把车扶了上来; ……
他走遍库车全境,绘制了一幅库车县详图,拟定出库车建设计划。兴修水利是发展农牧业的当务之急。他发动库车和沙雅两县人民,在一九四○年用了十一个月的时间,修筑了一条宽五尺、深三尺、长二十五公里的大水渠,促进了全县农业生产的发展。
通过县境有一条大河,常年泛滥成灾。林基路骑马跑到河源作调查,并沿河观测,亲自绘制了修筑拦洪大坝的施工图。一九四一年四月,工程开始施工。全县人民知道这是林县长带领他们为自己、为后代子孙造福,都积极踊跃参加,工地上车水马龙,十分壮观。一座长四公里、高三米、底宽十七米的拦洪大坝,只用了四十天的时间就修筑成功了! 从此,不仅水患永除,二十四个闸口的水,还源源流向各乡,灌溉着大片农田。这座大坝,在一九五八年经过加固,迄今还屹立在河岸上; 而当年种植的那条林带,已长成郁郁葱葱的高大柳林了。
库车县境内赤塔河上的大桥,年久失修,摇摇欲坠。为了保证安全,方便群众,林基路亲自设计的建桥方案立即付诸实施,一座牢固、美观的大桥很快落成。在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五日举行的大桥落成典礼上,各族群众敲锣打鼓,载歌载舞。人们提议以林基路的名字为大桥命名,他坚决不同意。由于库车是古代的“龟兹” (音秋次)古国,因而他建议大桥以“龟兹”为名,并题写了“龟兹古渡,团结新桥”八个大字。
林基路一扫历代反动统治者的愚民政策,在库车大力兴办教育,甚至在离县城二百多里的柯尔克孜族聚居的山村,也办起了学校,柯族牧民子弟破天荒第一次背上书包上学了。全县学校由原来的两所很快发展到三十五所,绝大部分学龄儿童都上了学。林基路还提倡成人扫盲教育,库车城里曾出现过黄昏时分一家人围在沙地上学写字的动人景象。陈茵素带领学生,为群众演唱并教群众唱抗日歌曲,至今,库车的老人还记得她那嘹亮动人的歌声。林基路导演的话剧《上海之夜》,使群众受到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由于群众文化水平和政治觉悟的不断提高,许多人自动给县府门前“捐献箱”内投钱,支援抗敌将士,许多妇女自动为前方抗日将士缝制寒衣。
林基路深知新疆是帝国主义垂涎和插手之地,特别是英帝国主义以印度为基地,很早就把侵略魔掌伸进了南疆,潜入了不少间谍。一九四○年,库车县突然出现少见的通货膨胀现象,而且,各家商店都把货物隐藏起来,货架空空,人民深感不便。林基路通知各家店主开会,唯有库车英国商总玉素甫迟迟不到。林基路派人把他叫来,严肃地对他说: “在中国土地上经商,就要遵守中国的法律! ”并通知各家商店,不得囤积居奇,查出者即行没收。各店主纷纷表示愿拿出货物来卖,而玉素甫仍然倚仗英帝撑腰,硬说货已卖完。正在这时,县府接到了英国驻喀什总领事路过库车,要县长负责迎送的通知。林基路立即作了周密的部署,要乘此机会破获英国设在库车的特务网。英领事到来那天,提出要见他们的商总。县府人员回话说:“玉素甫商总下乡收账去了,一时不能回来。”英领事不见商总,便私自派人四出与其特务联系。这一切均被林基路预先安排好的人员侦知,他传出指令,一举破获了英国特务网,并将隐藏的货物全部搜查出来。第二天,林基路义正辞严地向英领事提出抗议,谴责他们在中国国土上进行特务活动,并宣布没收其隐藏的所有货物。英领事目瞪口呆,只好狼狈而去。
林基路经常深入库车农村、牧区,路远或事多返不回县城时,就同农牧民睡在一起,亲若一家。他的孩子诞生那天正值“库尔班节”①,他就给孩子取名“库尔班阿洪”。他在库车还收养了一个无家可归的维族小女孩,把她作为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一次,林基路带着爱人孩子乘车外出,马车夫由于喝醉了酒,把车翻到河里,差一点将小阿洪淹死。林基路并没有斥责车夫,第二天才把他叫来谈话,劝他以后不要喝酒误事。那位车夫开始吓得不得了,以为自己闯了大祸,肯定要受县长的处分。听了县长和善亲切的劝导,他十分感动,从此再不沾酒。
林基路在库车任县长期间,时时处处关心着各族人民,而他自己的生活却非常节俭。他用省下的钱买了两匹马和一辆车,供下乡公干时使用; 他自己掏钱修补公家的住房,打破了“从来县官不修衙”的老规矩; 他还出钱买了两台缝纫机,组织妇女成立缝纫组,收入都归小组所有。剩下的钱,又都作为党费,上交给党组织。
一九四一年,林基路被调回迪化。
不屈的共产党人
为了挽救盛世才与我党日益恶化的统战关系,林基路被调回迪化后,根据党代表陈潭秋的指示,以“鲁父”的笔名,连续在《新疆日报》上发表了论夏伯阳①的败亡和蜀、吴统战破裂的文章②,以古喻今,警告盛世才破坏统战决无好下场。文章发表后,轰动全疆,不少读者来信表示支持。盛世才却暴跳如雷,多次打电话到报社和八路军办事处,追查文章的作者。当他得知文章的作者又是林基路时,先是想以高官收买,向陈潭秋提出要林基路作他的私人秘书。这一企图遭到林基路的坚决拒绝后,盛世才非常恼怒,把林基路再次调出迪化,让他到南疆最偏僻的一个小县——乌什县去当县长。
一九四二年一月十五日,林基路携带家眷,冒着风雪严寒,由迪化前往乌什。到任之后,他仍然象在库车那样,从调查研究入手,打击了囤积居奇、牟取暴利的奸商,稳定了物价; 并制订了一份《乌什县人民生计调查表》,以图大举,改变乌什的落后贫穷面貌。但就在这时,由于国际国内形势的变化,盛世才已决心投蒋反共。同年夏,中共在全疆各地工作的党员全部被陆续调回迪化,上任不到四个月的林基路,也同时被调,离开了乌什。
八月底,蒋介石派宋美龄等人来新疆,与盛世才进一步勾结。九月十七日,我党在疆人员全部被盛世才软禁。
林基路等二十多位同志被软禁在迪化三角地。他们在这里成立了“学委会”,并作了三点决定: (一)盛世才未把我们投入监狱之前还是统战对象,一旦把我们投入监狱,便成我们的敌人,是斗争对象; (二)盛世才变成敌人,我们就要写抗议书,揭露他的罪行,从政治上打击他; (三)一概不承认敌人强加给我们的任何罪名,变刑场为战场,接受考验,斗争到底!
在被软禁的日子里,林基路坚定、乐观。他常用聊天的方式和同志们一起分析敌情,积极地同敌人斗争。
一九四三年二月七日,盛世才把被软禁的共产党人投入监狱。林基路在和陈茵素分别时说: “不管在什么场合,在什么情况下,你都要以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要按照党的要求去做,党怎么说你就怎么做。”①尽管林基路已清楚地意识到这将是自己和爱人的最后诀别,但他泰然若素,昂首挺胸地向囚车走去。
林基路被关押在迪化第四监狱东排十号牢房,同室难友还有马殊、陈谷音、高登榜等。当天,他们就在狱中成立了党小组,林基路为组长。经林基路提议,党小组一致通过了三点方针: (一)要求盛世才对我们进行公开审判,宣布关押我们的理由。我们要利用公审机会,揭露盛世才的丑恶嘴脸,说明我们是盛世才邀请来抗战建新的,来新疆有功无过; (二) 要求盛世才把我们集体释放回延安; (三)要坚持斗争,表现出共产党人的革命气节,宁愿牺牲个人也不能损害党的利益①。
林基路在狱中给大家讲了许多革命先烈宁死不屈、英勇斗争的事迹。鼓励大家保持革命气节。有的人听了之后说: “让我们来个不怕死的竞赛吧! ”林基路说: “共产党员是不怕死的,但我们不要在不怕死方面作竞赛,我们要看谁死得最有利于党和人民的事业。”②
敌人进行秘密审讯,妄图用严刑拷打来威逼共产党人承认他们所捏造的“四·一二阴谋暴动”案。林基路和他的战友们坚贞不屈,大义凛然,进行了可歌可泣的斗争。在狱中,他写了一首《囚徒歌》,溯古追今,针贬时弊,反映了一个共产党员的浩然正气。歌词是:
我噙泪低吟民族的史册,
一朝朝,一代代,
但见忧国伤时之士,
赍志含愤赴刑场;
血口獠牙的豺狼,
总是跋扈嚣张。
哦,民族,苦难的亲娘!
为你五千年的高龄,
已屈死了无数的英烈;
为你那亿万年的伟业,
还要捐弃多少忠良!
铜墙,困死了报国的壮志,
黑暗,吞噬了有为的躯体,
镣链,锁折了自由的双翅,
这森严的铁门,囚禁着多少国士!
豆箕相煎,便宜了民族仇敌,
无穷的罪恶,终叫种恶果者自食,
难闻的血腥,用噬血者的血去洗!
囚徒,新的囚徒,
坚定信念,贞守立场!
砍头枪毙,告老还乡;
严刑拷打,便饭家常。
囚徒,新的囚徒,
坚定信念,贞守立场!
掷我们的头颅,
奠筑自由的金字塔;
洒我们的鲜血,
染成红旗,
万载飘扬!
男牢里的难友通过秘密途径,得知女牢中的同志们带着孩子也在坚持斗争。林基路听了,深受鼓舞,他又写了一首《思夫曲》,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怀念那笼中的猛虎,
是我梦里的人儿。
苍天为我,
叫月儿缺圆,夜色荒芜;
草木为我,
在窗外含愁,长夜悲哭!
……
我但愿,拿起长剑,
去为郎复仇!
……
丈夫啊,你不要焦愁。
你坚持节操,
黎明就要来到,
黑暗已到尽头!
……
一旦光明来到,
你就回来,
拥抱! 拥抱!
林基路的歌词,由同室难友陈谷音谱曲,很快传遍各个牢房,极大地鼓舞了同志们的斗志。
林基路每次被传去刑讯,他都要高喊: “我们是你们请来抗战建新的,我们没有罪!”敌人用尽重刑,有时连续审讯三天三夜,仍无法使他屈服,只好把他单独关到第二监狱一间阴暗的牢房里。当他苏醒过来时,首先想到的是与自己并肩战斗的同志。他用台山土话唱《木鱼》调,与同乡马殊又取得了联系。到第二监狱后,他对惨无人道的敌人常常破口大骂。敌人惧怕真理的声音,就用黄表纸浸水层层封住他的嘴,他还是骂不绝口!
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七日深夜,盛世才命令刽子手将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秘密杀害于新疆迪化第二监狱,埋在六道弯荒无人迹的山坡上。林基路牺牲时,年仅二十七岁。
作者附记: 本文参考资料除已注明出处者外,还查阅了中央档案馆、中央组织部档案馆、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档案馆的有关历史档案和报刊资料,参阅了有关回忆材料,先后访问了陈茵素、黄火青、方志纯、张子意、朱旦华、吉合、于村、蒋连穆、郑亦胜、冯铉、高登榜、马殊、杨锡光、张东月、马肇嵩、张仲实、李云扬等及烈士的其他亲属、同乡、同学和战友。
注释
①唯凉: 《旅行广海、海晏日记》 (1930年)。唯凉是林基路的笔名之一。
①唯凉: 《旅行广海、海晏日记》 (1930年)。
②林为樑: 《我们在都斛》 (1930年),原载 《骆驼》 半月刊第2期“文艺园地”。
①林基路: 《在台城写给曾平福同学的信》 (1932年2月16日)。
②林基路: 《当前教育的动向》 (1930年,残稿)。
①为樑:《有志者跑向这边来——我们自己的前奏曲》 (1931年)。
①蕙苓: 《十月间》 (1931年),原载 《骆驼》 半月刊第16期。蕙苓为林基路笔名之一。
②林基路: 《只有一战》 (1931年10月21日),原载《骆驼》 半月刊第16期。
①蕙苓: 《十月间·双十节》 (1931年),原载《骆驼》半月刊第16期。
①林基路游吴淞江照片背面题诗手迹。
①1933年2月17日林基路给父亲的信。
①陈茵素: 《缅怀林基路同志》 (1979年)。
①陈茵素等的回忆材料,原件存新疆大学马列主义教研室。
①“巴依”,维吾尔语,即地主。
①即盛世才标榜的“反帝、亲苏、民(族)平(等)、清廉、和平、建设”六项政策。
①乔国仁后来被盛世才诬陷,不屈而死。
②阿巴索夫,维吾尔族,是新疆伊犁、塔城、阿山“三区革命”的领导人之一。1949年应毛泽东主席邀请,赴京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途中,因飞机失事,不幸与阿合买提江、伊斯哈克别克、达力力汗、罗志等“三区革命”领导人一起遇难,被追赠为革命烈士。
①维吾尔语: 上帝。
②维吾尔语: 好。
①“巴扎”,维吾尔语市场之意;赶巴扎,即进行集市贸易。
②维吾尔语: 口袋。
①伊斯兰教的传统节日,相当于汉族的大年。
①夏伯阳即即恰巴耶夫。
②指《关于夏伯阳的败亡——读<夏伯阳感言>》、《论六出祁山的历史价值——历史遗产研究》等文。
①陈茵素: 《回忆林基路》,原件存新疆大学马列主义教研室。
①②马殊: 《关于林基路烈士在新疆监狱中的斗争》,存新疆大学马列主义教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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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津川,又名方淦,曾用名孙竟川、孙继生,祖籍安徽寿县,生于一八九五年一月二十二日。曾参加上海工人三次武装起义,任沪宁、沪杭两路罢工委员会主任委员、铁路工人纠察大队大队长;大革命失败后任中共南京市委书记
胡波胡波是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中共江西永新县党组织的创建者和主要领导人之一;是“湘赣革命根据地特别重要的干部”①,历任中共永新县委宣传部部长、县委书记,中共湘赣边特委常委,莲花县委书记,湘东特委副书
著名的工人运动领袖郭亮,在短暂的革命生涯中,先后任过湖南省工团联合会总干事、湖南省总工会委员长、中共湘区委员会委员、中共湖南区(省)委委员兼工农部部长、省委代理书记、中共中央委员、中共湖北省委书记、湘
一九四二年五月十八日清晨,中共中央闽浙赣特派员、中共浙江省委书记刘英,被国民党反动当局秘密杀害于浙江永康方岩,时年三十九岁。刘英为民族的生存、人民的解放和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胜利,英勇奋斗,历尽艰辛,建
罗明1925年9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是福建党组织和闽西革命根据地的创建者之一。在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在中共中央占统治地位时,罗明坚持毛泽东的正确主张,反对在闽西推行“左”倾错误路线,从而受到打击,被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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