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岩仓使团出使欧洲的历史使命是什么？岩仓使团赴欧洲考察对日本产生了什么影响？

Posted 2022-06-22 条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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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岩仓使团出使欧洲的历史使命是什么？岩仓使团赴欧洲考察对日本产生了什么影响？

岩仓使团出使欧美

日本明治政府为解决面临的内政、外交问题，于1871年12月派出以右大臣(相当于第一副总理)岩仓具视为首的遣欧美使节团(简称岩仓使团)，在1年又9个月中，先后对欧美12国进行了访问和考察。岩仓使团的欧美之行，使明治政府领导人加深了对西方社会的了解和认识，吸取了欧美各国发展资本主义的经验教训，学到了迅速实现资本主义化的办法。岩仓使团归国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速了日本资本主义的发展，对日本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使团出访任务的提出

1871年10月16日，日本太政大臣(相当于总理)三条实美向外务卿(相当于外交部长)岩仓具视面授《派遣特命全权大使事由书》①，明确提出向欧美各国派遣使节团的三项任务：第一，“借政体更新，为笃友好亲善而修聘问之礼”;第二，“借修改条约，向各国政府阐明并洽商我国政府之目的与期望”;第三，“实地考察欧亚各洲最开化昌盛之国家体制、各种法律规章等是否适于处理实际事务，探寻公法中适宜之良法，以求行之于我国国民之方略”。

第一项任务，是在1868年明治维新后不久，借使团出使而向欧美各国表示友好，行一般外交礼仪。

第二项任务，则是为解决修改不平等条约这一重大的外交课题。

1868年1月3日明治政权建立后，新政府在2月13日通知各国将继续承认并切实履行已被推翻的德川幕府与各国签订的各项不平等条约，并在6月25日接收了德川幕府保管的同欧美11国签订的条约文本①。接着，它又在11月11日同瑞典挪威联盟、11月12日同西班牙、翌年2月20日同北德意志邦联、10月18日同奥匈帝国等4国签订了新的《友好通商条约》及《贸易章程》等附件。

无论是明治政府继续承认的旧条约，还是新订的条约，都是不平等条约。欧美资本主义列强根据这些条约，在日本享有领事裁判权、居留地特权、协定关税税率和贸易方面实际上的片面最惠国待遇②。

这些不平等条约，严重地损害着日本的独立主权。在横滨，依旧驻扎着英、法的军队。日本的重要港口如横滨、长崎、兵库、新潟、函馆等，仍有如同外国领土一样的租界地。在大阪，甚至在首都东京的大街上，洋人的马车“横冲直撞，即使轧死了人也毫不理睬地扬长而去，日本巡警却不敢干涉”。关税权完全操在外国人手里。按照条约规定进出口商品一律定为从价5%。这已是很低的关税率，实际上在1868—1872年即明治最初5年中，出口税率平均仅3%，进口税率平均不到3.5%，还有占进口总值1/10的商品免征进口税。

为使日本彻底摆脱西方资本主义列强的压迫，实现民族独立自主，日本各阶层和日本政府都迫切希望修改这些不平等条约。但要实现修改条约，只能到1872年7月以后才行。因为1858年《日美通商条约》规定，条约生效后满171个月即14年又3个月才可就补充和修改条约进行谈判，而且规定须在一年以前通知对方。明治政府所订的4国新条约也规定，到1872年7月1日，才可以重新商议条约的修改问题，亦须在一年以前通知对方。

1870年明治政府决定进行修改条约的准备工作，向各缔约国发出通告说：一到所订的1872年7月1日，即应商议修改条约问题。在1871年，外务省(相当于外交部)着手草拟修改条约方案。3月间，正在美国考察的大藏省少辅(相当于财政部司局级职务)伊藤博文寄给政府的意见书提出：只有实行保护关税制度，才能保护国内生产的发展，使国家得以富强;为建立保护关税制度，必须修改条约;而要作好修改条约的准备，应派遣精通外语又熟悉政务的优秀官员前往欧美考察，令其在修改条约之前归国，向政府提出可供咨询的意见。6月初，外务省拟定了以改善治外法权为重点的修改条约草案，并在所附意见书中提出：今日国内各项制度尚不完备，来年动手修改条约为期尚早，宜先使国内体制臻于完善，再修改条约，为此可将修改条约时间延缓数年。

明治政府十分重视伊藤和外务省的意见书，开始把修改条约和派遣使团考察欧美，与国内改革联系起来考虑，确定了先向欧美各国派出使节团，商谈延期3年修改条约，并考察欧美文物制度的方针。所以在10月提出的《事由书》中强调：“国与国之间权利对等，乃当然之理”，“条约亦应保持权利对等”，自“应修改以往之条约”;修改条约，应“依据万国公法”，为此，“我国国法、民法、贸易法、刑法、税法等，凡与公法相抵触者，均须改革修订”，而这项工作需要数年才能完成，要在1872年修改条约之前完成是不可能的，若准备不足而“草率修改”条约，“则将成为更加丧失国权之基”。

使团的第三项任务，即全面考察欧美各国的文物制度，以便从各方面大规模地引进、学习西方的文物制度和经验，促进国内各项改革。这才是明治政府的主要目的，亦是使团的主要任务。

如何改革内政，采取什么具体方法才能使日本迅速发展资本主义，是摆在明治政府面前更为紧迫的任务。

自明治维新后，政府已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从1869年“奉还版籍”到1871年“废藩置县”，结束了封建割据局面，建立了中央集权的统一国家;从1869年开始革除封建等级制度，取消武士特权;从1870年开始进行教育改革;从1871年开始改革军警制度，等等①。但进一步如何改革则不很明确。正如掌握政府实权的大藏卿(相当于财政部长)大久保利通所说：“我考虑了打倒幕府建立天皇政治，而这一事业已基本完成，干了我们应该干的事。但以后怎么办?就实在为难了。”工部大辅(相当于工业部第一副部长)伊藤博文在其给岩仓使团的意见书中写道：“内政如何改革?法律如何制定?以怎样的方略，如何实行政务”等，均须全面考察欧美各国，借鉴其经验，咨议研究后，才能明确。政府领导人逐渐认识到：要跟上形势，只有学习西方经验，深入了解西方情况;要了解西方，无论如何要去“直接体验”才行。

派遣使节《事由书》，提出了相当详细的考察计划。它规定由政府各部门负责人担任全权理事官，并按其编组规定了各组的考察项目：第一组，研究国家制度、法律的理论与实践，考察外国办公厅、议会、法院、会计局的体制及工作情况;第二组，依据有关财政会计法规、租税法、国债、纸币、汇兑、保险等，研究其贸易、铁路、邮电等公司、金银铸造厂、各种工厂的规章制度和管理方法，考察其体制及现行状况;第三组，研究各国教育的各种规章制度，即国民教育方法，建立公私立学校的办法，筹集经费的方法，各学科的安排顺序、规则、等级及授予毕业证书的方式等，实地考察公私立学校、贸易学校、各种艺术学校、医院、幼儿园的体制及现状。

《事由书》还要求：“全权使节及全权理事官，在各自分担的主要事务外，凡是认为对我国有益的事项，均应仔细观察和研究”。它明确提出应研究海陆军的军法、工资及指挥方法。要求使团到各国著名的港津考察，并具体要求应考察各国的海关、军械库、海军局、造船厂、军队驻地、城堡、海陆军学校、炼铁厂等，特别是注意考察各国军队训练的情况。《事由书》要求作为使节团成员的书记官详细记录使团考察和研究的情况，并要求使节团对每项考察均须提出看法，说明其能否在日本国内采用实行，采用实行欲达到的目的及具体办法。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筹备，1871年11月20日，太政官(相当于国务院)正式组成遣欧美使节团，任命外务卿岩仓具视转任右大臣并担任特命全权大使，任命参议(相当于国务委员，有决策权)木户孝允、大藏卿大久保利通、工部大辅伊藤博文、外务少辅(相当于外交部司局级职务)山口尚芳4人为特命全权副使，又相继任命了包括政府各部门的负责人的书记官、理事官及随员，共约50人①。11月26日，日本政府正式通知各国公使，日本将派出岩仓使团和商谈延期修改条约问题。

使节团于12月5日接受了将递交各国元首的日本天皇全权委任国书。国书中写道：全权大使及副使，将“就我国情况向贵国政府征询意见，请赐高见，以谋议当前乃至将来应予施行之方略，待使臣归国后，再议修改条约问题”。12月17日，三条实美在官邸送别使节团的宴会上致词说：“与外国之交际，关乎国之安危，使节团此行之成否，关乎国之荣辱……当今大政维新以图与海外各国并立之时，奉使命于万里之地，外交内治，前途大业，其成与否，实在此举。”他当场赠辞岩仓具视：“代君行事，身负安危。一朝有误，永亏国威。其言其行，敬之慎之。”

12月21日，岩仓一行离东京抵达横滨。12月23日，岩仓使团和59名留学生，其中包括最初的5名女留学生津田梅、永井繁、山川舍松、上田悌、吉益亮共100多人，登上美国太平洋轮船公司的海轮“阿美利加号”。中午，在19响礼炮声中，由横滨码头启航，横渡太平洋向美国驶去。岩仓使团踏上了出使欧美之途。

对欧美各国的访问和考察

岩仓使团访问和中途停留的国家共18个，先后访问了美、英、法、比、荷、德、俄、丹、瑞典、意、奥、瑞士等欧美12国。他们停留时间最长的是美国，而重点考察的是英、德两国。

1872年1月15日，岩仓一行到达旧金山。在1月23日美国旧金山市市长为岩仓使团举行的盛大宴会上，全权副使和实际上的秘书长伊藤博文用英文发表了演说。他谈到日本政府和人民决心向先进国家学习，为迅速攀上文明高峰将加倍努力，并对美国及其他各国给日本的援助表示谢意。他最后说道：“我们此行最大的希望就是带着有益于我国和对物质及精神文明进步能有长远贡献的资料返回祖国”。“我国国旗中央的红色圆形(日之丸)，将不再是以往人们所说的封盖我帝国的封蜡，将来，人们会清楚地懂得其真正的含义：它象征着值得尊敬的初升太阳。日本必将与世界各文明国度为伍，犹如不断向上升起的一轮红日。”这一著名的“日之丸演说”表明了“新兴日本要求进步的希望与气魄”，在国际上受到了广泛的注意。

岩仓使团的正副团长在旧金山合影

1872年2月29日使团到达美国首都华盛顿，受到美国总统格兰特和国务卿菲什的热情接待。他们连日历访美国议院、法院及政府各部门，均受到热烈欢迎。这使他们产生了有可能在这次出使中修改不平等条约的幻想。当岩仓及副使们向菲什提出希望谈判修改条约时，菲什也表示“欣然同意”。但是当进一步具体商谈时，菲什却提出日本使节没有谈判修改条约的国书和全权委任状，不能举行正式谈判。岩仓使团的计划中，本来只有为修改不平等条约进行预备性谈判的安排，只得派大久保和伊藤博文立即回国去取全权委任状，一面继续与美国交涉。

在多次交涉中，美国提出：归还日本关税主权应以开放日本更多港口，允许美国人在日本内地自由行动，扩大其“居留地”等为先决条件;取消治外法权，则要等到日本国内法律审判制度完善后才能考虑。美国不仅不肯轻易放弃已攫取的权益，而且企图进一步取得新的利权的态度，使岩仓逐渐明白与美国修改条约一无希望。大久保和伊藤从3月下旬归国，于7月22日返回华盛顿，他们虽然带来了国书和新的全权委任状，但已毫无用处。岩仓放弃了在美国修改条约的打算。他又提出在欧洲召开各国联席会议，协商修改条约的新方案，并对菲什表示：希望美国也派代表参加这个会议。菲什根本不予考虑，拒绝派代表出席。这个方案刚一提出就被扼杀，岩仓不得不停止对美谈判。木户孝允在日记中沮丧地写道：“彼之所欲者尽与之，我之所欲者一未能得，此间苦心，竟成遗憾，唯有饮泪而已。”

岩仓使团试图在美国谈判修改条约的外交努力受挫后，便全力进行实地考察。使团首脑除伊藤外，都是初出国门。有的使团成员虽有一些西方知识，也只是一知半解。他们对美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教育等各个方面都进行了考察，参观访问了政府机关、工厂、矿山、商业公司、学校、军事设施、福利设施及名胜古迹，十分惊异地目睹了美国工业、农业、商业贸易和文教卫生各方面取得的成就。所到之处，皆有耳目一新之感。

木户孝允在给国内的信中写道：看到美国的学校和其他工厂，“拙笔实难尽述”。岩仓具视也说，眼前的实际，“与昔日之思虑大相径庭之处不少”。他们对美国迅速将广大的荒野开拓为良田，对大城市的迅速发展均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认为，“天地之利，唯借人力方使之兴盛，依昔日之劳方达今日之富”。并对日本不善用人力表示反省：东洋之沃土，“野有遗利，山有遗宝”，却未得开发利用，因而未能“兴国利，得收获，生财富”， “上下不免于贫弱”，“两千年来，犹处梦中”。

他们看到美国普及教育，造就了大批人才，“小学校之多，报刊杂志之多，入学儿童之多，超越各国”。对照日本，“人口与之相差无几，历史之长胜于百倍，土地之广不及于百分之三”，民力虽多，如不经过教育，仍难以使其创造出更大价值。日本今日之贫弱，皆因“不教之民难使，无能之民不可用，不正规之事业无成效”。本户孝允认为，日本人“与今日美欧诸洲之人决无不同，唯在于学与不学而已”。“吾人今日之开化非真正之开化”，“欲使我国推进全民之开化，开发全民之智慧，以维持国家权力，独立不羁，虽有少数人才出现仍十分困难”，“唯在于兴办真正之学校”，确立“牢不可破之国基者唯在于人，而期望人才千载相继无穷者，唯真正在于教育而已”。当前， “其为急务者，莫先于学校”。

他们对美国的“自由之风”和“民主精神”以及“真正的共和制”反映亦十分强烈，对其所到之处的见闻都作了详尽的记述。他们写道：其“州、郡、村、市，社会之中”，均充满“自主之力”，“以合众联邦之制”，建成了“一个民主国家”。当时，由37州联合而成的美利坚合众国，对外代表各州联合的整个国家，对内行共和制，则是“大政府”。还特别记述道：在美国， “三尺之童亦以仕奉君主为耻辱”，其全国风气，则“对国王之权，憎如毒蛇”。

岩仓使团带着谈判修改条约或许还能在欧洲取得某些成果的希望，于1872年8月6日从波士顿港搭乘英船前往英国。8月17日从利物浦登陆，当天到达英国首都伦敦。岩仓使团与英国外交大臣格兰维尔会谈修改条约问题。当时驻日公使巴夏礼正返回英国，也参加了会谈。英国的态度比美国更为强硬，不仅拒绝将旧有不平等条约改为平等条约，而且提出要求更多权益的修改方案。它还拒绝撤走驻日英军，拒绝日本收回关税权的要求。对于日本收回法权的要求，则回敬以设立类似埃及那种由超过半数的外国法官参加的会审制度的主张。巴夏礼甚至要求日本给予过去条约中也没有同意过的新的利权，即外国人在日本国内有旅行权、实际上的单方面沿岸贸易权、投资权及确立居留地自治权等。

岩仓使团此后在与其他欧洲列强商谈修改条约时，也与在美、英两国的遭遇一样。其他列强也都是企图利用修改条约的机会，向日本提出比现行条约更为苛刻的权益要求。资本主义列强以强凌弱的国际强权政治，使岩仓使团以为依靠“万国公法”即可实现修改条约的幻想在现实面前碰得粉碎。他们终于认识到，当时还十分贫弱的日本，想要修改条约毫无希望，只有急起直追，以西方国家为榜样，“富国强兵”，凭借实力，才能实现民族的独立自主。

他们把全部注意力投到实地考察方面。岩仓使团成员久米邦武归国后编写的《特命全权大使美欧回览实记》一书①，生动翔实地记述了使团每天的活动情况。该书写道：“大使之历聘各国，于官负缔交之责任，于民尽采风之义务，日日鞅掌，不暇宁处，冒寒暑，究远迩，跋涉于遐城僻乡，访农牧于野，览工艺于都，察贸易之情于市，有暇则交接名人达士”，每到一地，“仅弛笈于旅邸，回览即始。昼奔于轮响汽鸣之中、铁臭煤气之间，烟尘满身，及暝方归，不遑振衣，宴会之期已至，修威仪于食案，倦耳目于观场，子夜就寝，方觉而工厂迎伴之人已至”。岩仓使团就是以这种席不暇暖的紧张行程，极为认真细致地进行访问和考察。他们接触了各国的首脑、政府官员、军事要员和各阶层人士，体察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风土人情。

他们在英国走遍了英伦三岛，先后访问了伦敦、利物浦、伯明翰、格拉斯哥等20多个重要城市。参观和考察的项目极为广泛，几乎包括社会生产和生活的各个方面：1.政府机构、议会、法院、监狱等等;2.军事工业、重工业等部门的兵工厂、造船厂、机器制造厂、蒸汽机制造厂、钢铁厂、炼铜厂、煤矿、盐井等等;3.纺织、化学、食品及其他工业部门的棉、毛纺织厂、玻璃板制造厂、苏打厂、瓦斯厂、糖厂、啤酒厂、饼干厂、造纸厂、陶瓷厂、印刷厂等等;4.商业、金融机构，如公司、市场、商行、银行、交易所等等;5.城市设施，如学校、博物馆、医院、动物园、植物园、天文台、展览馆、报社等等; 6.军事方面的兵营、要塞及海、陆军演习等等。

岩仓使团对号称“世界工厂”的英国工商业的发达十分惊异，对英国富强的原因也进行了探讨。大久保在给国内的信中写道：“所到之处，没有一样是地里生长的东西，有的只是煤铁……工厂的兴盛，远远超过过去的传闻。到处黑烟冲天，无不设大小工厂。英国所以致富，足可由此而知。”岩仓使团认为英国同日本一样，均是海岛“蕞尔小国”， “英国之富源基于矿利，国内煤铁产量极高，居世界第一。国民利用此两利，发明蒸汽机、轮船和铁路，用火力驱动蒸汽，使效率成倍增长，独擅纺织航海之利，遂成雄视横行于世界之国。”而且“英国者商业国也。举国民之精神钟于世界贸易，故使船舶通航五大洋，购入各地之天然物产运回本国，靠煤铁之力，使之成为工业产品，再向各国输出贩卖，此乃其国3千万(人)赖以生活之道”。最后得出了“工厂、贸易乃英国之谋富诀窍”的结论。

岩仓使团特别注意考察英国的政治体制和法律制度。他们访问了议会，特别注意握有立法权的上院、下院与英国国王的关系。由于日本是近代天皇制国家，对英国的君主立宪制比对美国共和制更感兴趣。他们记述道：英国立法、行政有“平衡之妙法”、“一等(官)宰相，由公党推举，靠国王特旨命其辅佐之任。每事由议员出席，经众议辩论而实行之”。他们看到英国十分尊重国民的财产私有权，“当今世界，乃舟楫相通，注重贸易交往之世。保国权，护国益，国民上下一致，最重财产，以达富强”，“由此而生立法之权”。他们感到“西洋一法一令，皆考虑国民财产生理……此乃保证其富强之关键”。

他们痛感因日本文明开化太晚，与欧美有着极大的差距。在“开化最盛”国家的巨大“文明重压”之下，以至于大久保在英国考察时竟然说道：“亲到西洋一看，深感我等确实不适应如此进步之世界!”“如我这等上了年纪之人(当时大久保42岁)，今后对此形势实无能为力，已不能适应时势，唯有引退而已”。在当时日本政府中，大久保是最为进步最具魄力的代表人物之一，尚且发出如此感叹，深刻反映了岩仓使团乃至日本政府一旦清醒地看到与欧美的悬殊差距时，所受到的震惊和感受到的沉重压力。于是他们周密细致地考察、研究西方国家富强的原因，认真考虑如何将西方的先进经验应用于日本，以尽快缩小差距。大久保夜间往往独自关在旅馆的房间里，“默默地考虑着国家大事”。岩仓具视在旅途病中仍经常同使团成员商讨怎样将考察成果应用于日本。

1872年12月16日，岩仓使团离英赴法，到达巴黎。在法国亦考察了类似于在英国的考察项目。岩仓使团看到法国是“百货集散之地”，“焕发文明之中枢”;巴黎更是“文明之中心”，是全国、全欧洲乃至“世界工业产品的市场”。与使团同行到法国留学、后来成为日本自由民权运动著名理论家的中江兆民，回忆当时的情景说：“目睹彼邦集数百年所取得的灿烂夺目的文明成就，始惊、次醉、终狂”。岩仓一行在资本主义文明的面前，真达到了目弦神迷的程度。

当时正值梯也尔镇压巴黎公社革命不久，岩仓使团十分敌视巴黎公社，咒骂其为“敌视和反抗政府的贼徒，巴黎骚乱的元凶，其祸害更甚于普法战争”。他们对镇压巴黎公社的刽子手，当时任总统的梯也尔倍加赞扬，称其为“豪杰”和“卓越的辩论家”，“言容温和，和气可掬”，并详细地记述了梯也尔的出身经历。

岩仓使团于1873年2月17日离开巴黎到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在比利时访问一周，于2月24日抵荷兰考察。

岩仓使团于1873年3月9日离荷兰到达统一不久的德意志帝国首都柏林。他们在德国访问了埃森、波茨坦、汉堡、法兰克福和慕尼黑等城市，除参观了与英国大体相同的项目外，着重考察了兵工厂、电机制造厂、骑兵营、剧场和消防队等，特别细致地考察了克虏伯军火工厂。德国是帝制国家，军事性、封建性极强，同日本相似处较多，所以他们对德国的各种机构、制度和设施，特别是军事制度和政治体制，极为关注。

德国以一个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虎踞中欧，给岩仓使团很深的印象。他们看到，德国“以土地相较，正与我日本相匹敌，而人口则少于我约1千万”，德国“重在农牧”，全国人口一半约1，200万均从事农业，以农产品出口之利为本，兼务矿业及制造业。他们感到“其国之确立与我日本有酷似之处。考究此国之政治、风俗、较之英法情况受益良多。”

他们从德国兴起和发展的过程，看到一个农业国如何发展资本主义的实例，从而增强了当时还是落后的农业国日本迅速发展资本主义的信心。

特别是3月15日，岩仓使团拜会德国宰相俾斯麦时，向他请教小国如何达到富强之道。俾斯麦说道： “方今世界各国，虽皆声称以亲睦礼仪相交往，然此全系表面文章，实乃强弱相凌、大小相侮……彼之所谓公法虽号称保全列国权利之典章，然而一旦大国争夺利益之时，若与己有利，则依据公法，毫不变动;若与己不利，则翻然诉诸武力，固无常规也。小国孜孜省顾条文与公理，不敢越雷池一步，以期尽力保全自主之权，然遭其簸弄凌侮之政略，则每每几乎不能自主。是以(普鲁士)慷慨激奋，一度振兴国力，欲成为以国与国对等之权实施外交之国。乃振奋爱国心，积数十载，遂至近年始达成所望”。俾斯麦这番“强权即公理”的话，使亟欲修改条约却到处碰壁的岩仓使团受到“极大冲击”，如梦初醒。木户对俾斯麦此番“恳切忠言”感慨良多，当场对俾斯麦表示说，“我日本人民原与德国人民毫无差别之处，唯恨数百年间的闭关锁国，自暗于世界形势，以至无暇研究海外学问，在外交上终成遗憾。唯望通过不断努力，亦能进而取得期望(国交平等)之地位”。大久保也激动地向国内写信说： “听过俾斯麦一席话，开始感到日本的前途大有希望了”。大久保对“铁血宰相”佩服得五体投地，称之为“誉满全球的俾斯麦大先生”，认为“治理新国家必须象他那样”。大久保在回国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亦被称为日本的“铁血宰相”。

1873年3月28日，岩仓一行从柏林出发赴俄国。大久保利通于同日离柏林转道先期回国。

岩仓一行考察俄国时认为，在欧洲五大国，即英、法、德、奥、俄中，“最强大的是英、法”，而“最不开化的是俄国”，从而改变了对俄国的认识。久米邦武在《特命全权大使美欧回览实记》中写道： “迄今为止日本人对俄国人的畏惧，在英法之上。在人们想像中，英法是与荷兰一样的商业国，德奥为在欧洲争强之国，唯俄国最大最强，常抱虎狼并吞世界之志”，“今日回想起来，皆锁国井蛙之谬想，美欧各国之事，未必如此”。“英法两国属地之广，明示于领有五洲之地，而俄国出售阿拉斯加，反由原有领地于三洲而今弃之一洲”。他们还用日本在1872年宣布废除旧幕府的永远禁止土地买卖禁令一事与俄国1861年的解放农奴令相比，认为俄国农民成为土地所有者，还须负担49年的增租(赎金)，而日本农民在此命令之下，可立即成为土地所有者。岩仓一行感到俄国与日本有不少相似之处，俄国是帝制国家，亦保有很强的封建性，其“开化”程度，在欧洲大国中是与日本比较接近的，强调要以俄国状况为日本实现“文明开化”的基准。

岩仓使团在考察俄国以后，转赴丹麦访问。木户孝允于4月16日假道柏林先行回国。岩仓一行于4月18日到丹麦首都哥本哈根，4月24日到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5月9日到意大利佛罗伦萨转赴首都罗马，6月3日到奥地利首都维也纳，6月20日到瑞士首都伯尔尼，先后访问了一系列欧洲“小国”。他们探索了这些“小国”是怎样在弱肉强食的国际社会中保持独立的办法。他们认为，这些“小国”，之所以能防御“大国”，不单纯是靠军事力量，还靠人民富有自主和自由精神，拥有旺盛的“经营能力”。他们在维也纳的万国博览会上看到，“大国”的展品未必能压倒“小国”的展品。岩仓具视在访问罗马时十分感慨地承认：“至此所视察之各国状况，似英、美、德、法这样的强国，自不必说，虽二、三流之诸国，其文化之繁盛，亦为我国殊不可比”。他们看到了日本与西方物质文明上的巨大差距，吸取了从“小国”走向“大国”之路的经验。

在访问瑞士后，岩仓使团于7月15日取道法国里昂，18日到达马赛，20日搭乘法国东洋邮船公司的“阿瓦号”海轮，从马赛启程，经地中海、红海、阿拉伯半岛的亚丁、斯里兰卡、新加坡、西贡、香港、上海，于9月6日到达日本长崎， 9月13日回到横滨，当天下午3时赴东京拜见明治天皇，岩仓使团的欧美之行至此结束。

出使欧美的后果及影响

由日本政府首脑和实权派组成的岩仓使团，其欧美之行耗费了100万日元(占明治政府1872年财政收入的2%以上)的巨额经费，在外交方面因修改条约谈判失败而成果甚微，在考察西方文物制度和改变其成员的思想方面，却颇有成效。

岩仓使团所到之处，均有理事官、书记官考察、记录。他们每月两次向国内报告，送回大量文件。由于1873年5月5日东京皇城失火，造成全城大火灾，太政官的文书大部烧光，使团送回的考察报告、记录亦全部被毁。经使团回国后重新整理，写成考察报告《理事功程》即《视察功程》亦有41册，详细记载了使团的各项考察。此外，使团成员久米邦武编写的《特命全权大使美欧回览实记》，全5编5册共100卷，正文2，109页，亦翔实地记载了使团的活动。这为明治政府实行各项改革，提供了重要的参考资料。

岩仓使团的欧美之行，加深了使团成员对西方社会的了解，得到了多方面的新认识，从而对日本社会的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

第一，他们认识到只有重视并切实促进工商业的发展，日本才能富国强兵。只有富国强兵，方能独立自主。

通过欧美之行，特别是对英国的考察，使他们认识到欧美国家富强的根本原因在于注意发展工业和国际贸易。懂得了欲使国家强大，必“养根本之实力”。大久保利通通过考察，终于“深深悟出，欲在宇内建独立不羁之国，必富国强兵自不待言;而欲富国强兵，务从殖产兴业入手，切实谋求其进步发达”。回国后他就向政府提出了《殖产兴业建议书》和《确定本省①事务宗旨之议》两份著名的报告。在《建议书》中，他写道：“大凡国之强弱系于人民之贫富，而人民之贫富系于物产之多寡，物产之多寡，虽依赖于人民致力于工业与否，但寻其根源，又无不依赖政府官员诱导奖励之力”，“为国为民，负其责者如能深思熟虑，举凡工业物产之利，水陆运输之便，凡属保护人民极为重要之事，均宜按各地之风土习俗，人民之性情知识，制定办法，以为当前行政之根本。其既已建成者保护之，尚未就绪者诱导之”。他们还具体考虑殖产兴业从何处入手的问题。大久保说道：如欲使日本富强，必“创建制铁业，并采用各种机器，此乃当前政务中最紧迫的任务”。岩仓具视通过考察，对铁路在经济发展中的意义，也有深刻的认识，他说：“有识之士说，美国的富强，铁路的功绩占9/10，欧洲各国也是如此”。因此他建议日本也要加强铁路建设。于是，在大久保的倡导和推动下，日本积极开展殖产兴业活动①，以英国为典范，很快走上发展工商业致富治国的道路。后来日本采取的“产业立国”、“贸易立国”等比较符合日本国情并卓有成效的方针，应该说源于岩仓使团的欧美之行。大久保亦被称誉为“日本近代化之父”。

岩仓使团看到，不仅英、法、德、奥、俄等欧洲“大国”的发展，就是丹麦、瑞典、比利时等“小国”的发展也是靠其军事力量。他们考察了德国依靠发展军事实力很快由弱变强，发展为新兴军事强国的情况，更懂得了国家的发展取决于其经济、军事实力的大小。大久保认为，“建国大业，靠议论辩舌不行，靠勉强筹措不行，靠虚声恐吓不行，靠权谋术数不行”，唯有从“富国之基”入手，方能达其目的。特别是听了俾斯麦的说教，不仅加深了他们修改条约失败的感受，懂得唯有靠强权才能争得与列强平等的外交地位。岩仓说道：此次出使欧美，“就其实地，察其形势。其议修改(条约)之难，更出意料之外，非一朝一夕即可奏功。若不能使实效实力彰著，竟复国权亦难”。而欲使国家实力增强，“必务国政之整备，谋民力之富瞻，尽文明进步之道”。而且领悟了在国际政治中弱肉强食的“诀窍”。回国后，大久保果然将“强兵”看作“富国之本”，支持山县有朋积极进行军事改革，使日本军事力量迅速强大。同时，大久保亦凭借日本军事力量，开始对亚洲弱小邻国进行武装侵略。在大久保一手策划和支持下，于1874年发动对中国台湾的侵略战争，翌年又挑起侵略朝鲜的“江华岛事件”，羽毛未丰的日本竟迫使朝鲜于1876年与之订立了不平等的《江华条约》。这对日本向军国主义道路发展亦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影响。

第二，对政治制度方面改革的必要性有了新的认识，也为确立近代天皇制找到了根据。

岩仓一行看到，“欧洲列国，有感于法国革命，民伸自由之理，国变立宪之体，尔来星霜仅经八十年，中虽奥国继保帝威，二十年来亦已改为立宪之体。俄国之独裁，十年来略图与民自由。欧洲之文明源于此改革深浅，其精华发而为工艺产物，利源滚滚涌出”。这使他们认识到日本的政治制度亟待改革。亦认识到必须制订国家根本大法。木户说道：“各国状况虽有大小文鄙之别，然究其所以兴废存亡者，要而言之，唯在其政规典则之隆替得失如何”。他回国后即着手草成了日本国家宪法大纲。后来伊藤博文掌握政府权力中枢后，能在自由民权运动的强大压力下，行内阁制，并制定和颁行明治宪法，亦与这次欧美之行有一定关系。

但是，在欧美之行中，特别是在考察德国政治制度以后，他们看到西方文明国家中也存在大量封建残余，为自己思想中力图继续保存封建残余的保守成分找到了范例和根据。重点研究考察欧美各国宪法的木户孝允认为，日本人民知识水平低，制订宪法要靠“君主英断”。他看到德国情况后，断言“现在罕有与普鲁士(德国)新政相比者”，“尤当取者，应以普鲁士为第一”，决心效法德国，在日本建立集权主义专制统治。岩仓具视在考察中留意欧美各国中保存封建残余势力的情况，尤其注意皇室贵族的地位和待遇问题。他认为“普鲁士宪法最适于渐进主义”，应以普鲁士宪法为榜样，逐渐在日本实行立宪政治。日本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近代天皇制的确立，固然有其本身的传统因素，但受到德国与俄国的外来影响，也是十分明显的。追根溯源，不能不看到这正是岩仓使团欧美之行的消极后果之一。

第三，对改革教育体制及教学内容的必要性有了新的认识。岩仓使团对欧美各国重视普及教育和奖励科学技术、不尚空谈，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使团中专门负责考察教育的理事官田中不二麿说：“历涉殆十数国，立政之体虽各不同，竭力于教育，则彼此皆出于一辙”。木户对美国教育考察后更力倡普及教育，以造就“千载无尽”之人才。他们进而认为，东西方国民贫富差别，就是由此而产生的。

他们发现，由于东西方传统思想不同，因而在教育内容上亦有根本差异。他们指出，西洋人办教育，是使国民从儿童时期起就能掌握“使用省力、集力、分力、均力之术，谋助其拙劣不敏之才智，积其利用之功，而致今日之富强”，即奖励所谓“有形之理学”。东洋之教育则“耻于研究一草一木”，注重所谓“无形之理学”，从“道德政治”出发，唯重“修养一科”，“所学之物，非高尚之空理，即浮华之词藻，与民生切实相关之事业，则被视为琐碎小事，而绝非用心于此”。因而妇女幽闭于深闺，农工商因从事被视为“猥俗小事”的民生活动而不能得“人伦之道”，结果，全国充满文盲，“士君子”则“志虽高尚”，却一无实际才能。这一状况，比比皆是。他们尖锐地指出：“东洋之不及西洋，非才劣，非智钝，唯在于对济生之道用意甚少，于高尚之空理中度日”所致。他们大声疾呼，“为国着想之人，当由此激发斗志，努力奋斗兴起”，“其为急务者，莫先于学校”。此后日本大兴学校，进行教育改革，以“教育立国”，并十分强调实用，兴办各种实业学校，亦因受到欧美之行的重要影响。

总之，岩仓使团的欧美之行，学到了一些有助于日本实现独立富强的有用经验，找到了一条日本发展资本主义的切实可行的道路，也吸收了一些保持和维护带军事封建性的糟粕，这些都影响到日本经济政治的发展。因此，岩仓使团出使欧美，在日本近代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明治初年日本政府派遣的岩仓使节团，其规模之巨大，人员之重要，历时之长久，效果之显著，影响之深远，在日本史上是没有先例的，在世界史上也是罕见的。日本著名进步史学家井上清，就将岩仓使团欧美之行，称之为是“古今历史中无与伦比的文化大事业”。

注释

① 这一文件原无题目,共两件,后来一般称为《事由书》,亦有详称为《向欧美各国派遣特命全权大使事由书》者。

① 指德川幕府从1858年7月至1867年1月先后与美国、荷兰、俄国、英国、法国、葡萄牙、普鲁士、瑞士、比利时、意大利和丹麦等111国签订的《友好通商条约》及《贸易章程》等附件。

② 详见《外国历史大事集》近代部分第二分册《日本开国》一文。

① 详见《外国历史大事集》近代部分第二分册《日本明治维新》一文。

① 一般说使节团成员共48人,亦有51人之说,现采用大久保利谦:《岩仓使节研究》及田中彰:《岩仓使节团对欧美的认识和近代天皇制》中的说法。

① 此书为记者、历史学家久米邦武所编,但由于分为日记式的“实录”和“记者的评议”,且在回国编纂时,再三校订, 参考大量政府报告, 抄录大量岩仓使节团的各种文件,所以一般均不仅被看作久米个人著作, 而且被作为岩仓使团的报告书看待。

① 指内务省,名义上相当于内政部,实际上实权极大,当时即有“内务省即政府”之说。大久保回国后不久,任内务卿,名义上相当于内政部长,实际上掌握了国家权力中枢。从1873年10月至1878年5月,他担任内务卿期间,史称“大久保政权”时期。

① 关于推行殖产兴业的情况,详见《外国历史大事集》近代部分第二分册《日本明治维新》一文。

日本 岩仓使团出使欧洲的历史使命是什么？岩仓使团赴欧洲考察对日本产生了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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