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文化 “梅村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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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村体”论

  “江左三大家”出处不同,吴梅村由遗逸而失路成贰臣,“失身”愧恧。是其难以排遣之真正哀苦心病。其诗称“梅村体”,通常特指其长篇歌行。怎样解读吴氏寄之于诗的“用心”。当是辨认“梅村体”之要捩。其诗“篇无虚咏”,“指事传辞,兴亡具备”,即“诗史”品格。入清后,“梅村体”哀婉之情益浓重。而悲慨气韵渐见衰飒。情多于事,锋锐钝化,议论胆缩。“史”识必亦淡散。言“梅村体”必于深情之外言及丽藻。情不浓深,“诗史”易成史论,失却诗之特性:若褪去藻采之丽,则必徒成少陵诗史之仿效。不成其为“梅村体”,从而也难从元、白“长庆体”中分离,自成面目。丽词藻采是梅村歌行的形态标识藻丽之色,原基于吴氏早年即擅长艳体,系晚明世家子弟的才子气表现。“梅村体”的“凄丽苍凉”。实不止仅存见其歌行,同样体现于如《赠寇白门》等近体诗作中。“梅村体”应是吴伟业诗作整体构架而成。

  干隆四十一年(1776)冬,清高宗弘历特命国史馆另立《贰臣传》,四十三年(1778)二月又诏谕:如洪承畴、李永芳、钱谦益、龚鼎孳等立朝事迹既不相同,品德亦判然各异,《贰臣传》宜分为甲乙两编。于是。吴伟业与钱谦益等同列入乙编。“俾斧钺凛然,合于《春秋》之义焉”(《清实录》)。关于吴伟业之出仕新朝成为“两截人”,在其生前就为同时故旧所惋惜并体谅,如尤侗《艮斋杂说》所云:“吴梅村文采风流。照映一时。及入本朝,迫于征辟,复有北山之移。”即使遗民耆宿钱澄之在《寄吴梅村宫詹》七律一组中也说:“同时被召情偏苦,往事伤怀句每工”,“山涛启事真无故,庾信哀时岂自由?”Iu(卷”钱氏诗作于康熙十年(1671),时距吴伟业之卒不数月。因此,当吴氏卒后百年重遭“劣者斧钺凛然,于以传信简编,而待天下后世之公论”之谴时,文史学者深不以为然。其中著名唐诗学家管世铭(1738—1798)在《韫山堂诗集》卷十三《论近人诗绝句》第一首之辩争最称明快:

  白衣不放铁崖还,班管题诗泪渍颜。失路凡人能自讼?莫将娄水并虞山。

  按:吴伟业(1609—1671),字骏公,号梅村,江南太仓人。太仓邑内娄江贯境出刘家港。故又以娄水代称之。梅村于明崇祯四年(1631)会试夺魁。殿试一甲第二名,二十三岁之“榜眼”也。授翰林院编修。崇祯十二年(1639)出为南京国子监司业,翌年升中允,转谕德,以请养告假。乙酉南都立,起补少詹事,与马士英、阮大铖不洽,供取仅二月即辞归。入清,杜门不出,顺治十年(1653)经陈之遴、陈名夏等鼓动,由江南总督马国柱力荐,敦促北上,授弘文院侍讲。转国子监祭酒。十四年(1657)以继伯母之丧南归。遂不出。

  同为“江左三大家”,吴氏与钱、龚之出处有所不同,即在其乃由遗逸而失路成贰臣。今存《梅村集》四十卷、《梅村家藏稿》五十八卷,实均已经梅村生前删削。其入清之初、出仕以前不少文字缘免祸而不存,如《翰林院修撰陈公墓志铭》系为同科殿元陈于泰所作,今仅存见《毫村陈氏家乘》卷十一中,今人整理《吴梅村全集》【2】亦无由补辑之。陈于泰闻“甲申之变”,“哭于苏之郡学,绝而复苏,撤版扉舁而归”:南都陷亡后。“经岁来吴门。与熊鱼山、姜如农、薛谐孟、万永康诸人晨夕相往还。按抚两荐,无地可匿迹,在荒庄卧复壁中,食饮缘墙而下。病且革……眼鼻流赤,哀声时断续,备极惨苦而逝”。梅村于《铭》文末作赞评日:

  义兴固多完人,九台卢公,糜躯斗场;牧友堵公,瞬然不滓,与公为三。

  卢象升于崇祯十一年(1638)以兵部尚书率师力抗人犯冀鲁一线之清兵,战死于河北保定,九台是象升的号。牧友一作牧游,为堵胤锡之号,堵氏为南明诸政权重臣。西南桂王之永历朝得以立国,端赖其与何腾蛟的联合荆襄十三家军。堵氏劳瘁赍志而殁于广西浔州(今桂平),时在顺治六年(1649),永历纪元则为三年,与陈于泰同岁卒而迟后五个月,陈氏亡逝于该年六月。据此可知,吴伟业此《墓志铭》当作于顺治七年至十年之间,即出仕清廷之前。

  《铭》文一派遗民声情,铭赞“与公为三”云云,直以卢、堵、陈并称“完人”,尤颂堵胤锡“嚼然不滓”,需知其时永历政权正力撑粤西及黔滇地域,此残明抗清军事集团到康熙元年(1662)永历帝朱由榔被吴三桂俘杀始告终结。所以,梅村编集时删削此文,应不是白惭非“完人”而系避嫌远祸,可以肯定,类若此《墓志铭》文字见删的必非少数。

  稽考吴伟业此类颇见心迹的集外文献。足证其对自己未能为“完人”,“咫尺俄失坠”(卷9《送何省斋》)后的自愧白讼,并非伪饰讳过。由此而辨其《与子隙疏》,益能认同赵翼《瓯北诗话》所下的判语:梅村“仕于我朝也,因荐而起,既不同于降表签名,而白恨濡忍不死,蹋天踏地之意,没身不忘,则心与迹尚皆可谅”;“梅村出处之际,固不无可议;然其顾惜身名,白惭白悔,究是本心不昧。以视夫身仕兴朝,弹冠相庆者,固不同;比之白讳失节,反托于遗民故老者,更不可用年语矣”[3](卷。《与子隙疏》作于卒前不到一月,中云:

  南中立君,吾入朝两月,固请病而归。改革后吾闭门不通人物,然虚名在人,每东南有一狱,长虑收者在门,及诗祸史祸,惴惴莫保。十年,危疑稍定,谓可养亲终身,不意荐剡牵连,逼迫万状。老亲惧祸,流涕催装,同事者有借吾为剡矢,吾遂落彀中,不能白衣而返矣。

  先是吾临行时以怫郁大病。入京师而又大病,蒙世祖皇帝抚慰备至。吾以继伯母之丧出都,主上亲赐丸药。今二十年来,得安林泉者,皆本朝之赐。惟是吾以草茅诸生。蒙先朝巍科拔擢,世运既更,分宜不仕,而牵恋骨肉,逡巡失身,此吾万古惭愧,无面目以见烈皇帝及伯祥诸君子,而为后世儒者所笑也。

  按:“伯祥”即其著名诗篇《临江参军》所哀赞之杨廷麟。廷麟先为卢象升参军,卢战死后,直斥杨嗣昌误军机,声震朝野,乙酉后守江西赣州死。梅村别有《读杨参军(悲巨鹿诗)》,远较《临江参军》激越悲慨,缘太干犯新朝,故亦未收集,仅见存魏耕等所编之《吴越诗选》。“失身”愧恧,无面目见杨氏等故旧于地下或乃虚幻,“为后世儒者所笑”则是梅村难以排遣之真正哀苦心病。所以,此《疏》接着向年仅十岁的长子吴曝缕述:“奏销”案中“几至破家”,“海宁之狱”即亲家陈之遴遣戌的牵连。家仆陆銮告讦之祸等等风波迭经。最后说:

  吾同事诸君多不免。而吾犹优游晚节。人皆以为后福,而不知吾一生遭际,万事忧危,无一刻不历艰难,无一境不尝辛苦,今心力俱枯,一至于此,职是故也。岁月日更,儿子又小,恐无人识吾前事者,故书具大略。明吾为天下大苦人。俾诸儿知之而已。

  吴伟业卒时年六十三岁,“心力俱枯”谅非饰辞,“失身”为后人笑亦白知不免。事实确也如此,干隆前期杭州诗人王曾祥在其《静便斋集》之《书梅村集后》的辩驳就很尖锐:“然而失贞之妇,擗标故夫;二心之仆,号眺旧主。徒增戮笑,谁为信之!”“或言梅村老亲在堂,未宜引决。夫求生害仁,匪移孝之旨;见爷授命,实教忠之义。苟其不然,隐黄冠于故乡,受缁衣于宿老,身脱维挚,色养晨夕。惜哉,梅村迹乍回而心染也。”[41据顾湄《吴梅村先生行状》云,其遗言有“吾死后,敛以僧装,葬吾于邓尉、灵岩相近,墓前立一圆石,题日‘诗人吴梅村之墓’,勿作祠堂,勿乞铭于人”[2】(附录”。生前未能以“隐黄冠”、“受缁衣”成“完人”,死后“敛以僧装”求平衡失节白愧心绪,也似默认此为答谢“后世儒者所笑”,梅村诚持心良苦。但这种自我灵魂拯救、白赎谢罪形态确很感人,也能弥补残损形象以获世人体谅。辅之《与子隙书》的尚有《临终诗四首》与大抵作于病重时的那阕著名的“万事催华发”的《贺新郎》词。《临终诗》之一、三云:

  忍死偷生廿栽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债应填补,总比鸿毛也不如。

  胸中恶气久漫漫,触事难平任结蟠。块磊怎消医怎识?唯将痛苦付沈澜。

  《贺新郎》下阕中“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问偷活”云云即“忍死偷生”;“脱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钱不值何须说”则就是“总比鸿毛也不如”之意。吴梅村反思“万事忧危”之平生时,对自己懦弱的性格缺陷以至好虚名而又畏死苟活,是怀有自忏式认知的。

  吴伟业诗称“梅村体”,通常特指其长篇歌行。据陈廷敬《吴梅村先生墓表》云,梅村临终曾说:“吾诗虽不足以传远,而是中之用tL,良苦,后世读吾诗而能知吾心,则吾不死矣。”【2J(附录·)以此,怎样解读吴氏寄之于诗的“用心”即“诗心”,当是辨认“梅村体”之要捩。王士稹《分甘余话》卷二云:“明末及国初歌行,约有三派:虞山源于杜陵,时与苏近;大樽源于东川,参以大复;娄江源于元白,工丽时或过之。”【s键以诗体风貌推溯渊源,固难探诗心,而渔洋素鄙薄元稹之“轻”、白居易之“俗”,故“工丽”云者实亦轻慢之。《四库总目提要》评较具体,仍难称梅村“读吾诗而能知吾心”之知者:“其中歌行一体,尤所擅长。格律本乎四杰,而情韵为深:叙述类乎香山,而风华为胜。韵协宫商,感均顽艳,一时尤称绝调。其流播词林,仰邀睿赏,非偶然也。”对梅村诗心,当推乡后学之程穆衡(1703—1793),能攫探准的而要言不烦。程氏撰有《吴梅村诗集笺注)【q,与靳荣藩《吴诗集览》及吴翌凤《梅村诗集笺注》先后并称,其在《娄东耆旧传》中日:其诗排比兴亡,搜扬掌故,篇无虚咏,近古罕俪焉。论日:梅村之诗,指事传辞,兴亡具备,远踪少陵之《塞芦子》,而近媲弁州之《钦鸦行》。期以摭本反始,粗存王迹,同时诸子,虽云间、虞山犹未或识之,况悠悠百世欤!

  “指事传辞,兴亡具备”的“篇无虚咏”特点,即“诗史”品格。赵翼《瓯北诗话》对此概括为“题既郑重,诗亦沉郁苍凉”,并列举“多有关于时事之大者,如《临江参军》、《南厢园叟》、《永和宫词》、《洛阳行》、《殿上行》、《萧史青门曲》、《松山哀》、《雁门尚书行》、《临淮老妓行》、《楚两生行》、《圆圆曲》、《思陵长公主挽词》等作”。梅村“诗史”篇什大致可分为二类:吟咏明亡前夕时事与鼎革后沧桑变幻事状。关于前者,历来首称“予与交十年”、“风雨怀友生”的《临江参军》。如前所述,其实《读杨参军<悲巨鹿诗)》尤称血泪心史:

  去年敌入王师蹙,黄榆岭下残兵哭。唯有君参幕府谋,长望寒云悲巨鹿。君初出入铜龙楼,焉支火照西山头。上书言事公卿怒,负剑从征关塞愁。是日寒风大雨雪,马蹴层冰冻蹄裂。短衣结带试平羹,土锉吹灯穿虎穴。横刀高揖卢尚书,参卿军事复何如?宣云士马三秋壮,赵魏山川百战余。岂料多鱼漏师久。谓当独鹿迁营走。神策毡场有赐钱,征东戏下无升酒。此时偏将来秦州,君当往会军前谋。尚书赠策送君去,滹沱之水东西流。自言我留当尽敌,不尔先登死亦得。眼前戎马饱金缯,异日诸公弄刀笔。君行六日尚书死,独渡漳河泪不止。身虽漫落负知交,无为孤忠留信史。呜呼美人骑马黄金台,萧萧击筑悲风来。乃知死者士所重,羽声慷慨何为哉!即今看君《悲巨鹿》,尚书磊落真奇材。君今罢官且归去,死生契阔知何处?

  吴氏此诗当作于崇祯十二年(1639)或稍后,《吴越诗选》编者之一朱士稚(朗诣)在诗后批日:“近年实录未修,尚赖故老遗臣,留信史于词章。”【7J(¨篮)明亡前后到出仕新朝前,梅村诗胆放笔健,气韵流转,虽已擅于转韵,诚如赵瓯北所说“一转韵,则通首筋脉,倍觉灵活”,但不赖丽泽藻采以增工丽,故畅朗而又丰润。类此还可举《松山哀》等佐证,以《全集》易检,不赘引。

  “梅村体”后一类诗作即人清后歌行,哀婉之情益浓重而悲慨气韵渐见衰飒。情多于事,锋锐钝化,议论胆缩。“史”识必亦淡散。《赠陆生》、《悲歌赠吴季子》等抒写顺治十四年(1657)江南科场案渗情篇什是此类歌行代表作,大抵写人、记事状而隐去背景。“吴季子”者,吴江名诗人“江左三凤凰”之一吴兆骞(163’1—1684)。兆骞字汉槎,罹案远戍宁古塔,二十年后顾贞观求援纳兰性德营救吴氏生还,以及顾氏二阕以词代书寄汉槎的《金缕曲》世称文学史上一佳话。吴兆骞于梅村为晚辈,《悲歌赠季子》系送其遣戍上路时作,最称绝唱:

  人生千里与万里,黯然销魂别而已,君独何为至于此?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十三学经并学史,生在江南长纨绮。词赋翩翩众莫比,白壁青蝇见排抵。一朝束缚去,上书难自理,绝塞千山断行李。送吏泪不止,流人复何倚?彼尚愁不归,我行定已矣!八月龙沙雪花起,橐驼垂腰马没耳。白骨皑皑经战垒,黑河无船渡者几?前忧猛虎后苍兕,土穴偷生若蝼蚁。大鱼如山不见尾,张髻为风沫为雨。日月倒行入海底,白昼相逢半人鬼。噫嘻乎悲哉!生男聪明填勿喜,仓颉夜哭良有以。受患只从读书始,君不见,吴季子!

  此诗苦哀情切,而抑郁难言之意盘转笔底,“何为至于此”呢?外因是“白壁青蝇”的构陷,剩下只能喟然叹日:“受患只从读书始!”“仓颉夜哭”无疑也是一句控词,但为何哭?控向谁?虽未噤若寒蝉,已是焉敢横议。

  言“梅村体”必于深情之外言及丽藻。情不浓深,“诗史”易成史论,失却诗之特性;若褪去藻采之丽,则必徒成少陵诗史的仿效,不成其为“梅村体”,从而也难从元、白“长庆体”中分离,自成面目。所以,丽词藻采是梅村歌行的形态标识。藻丽之色,原基于吴氏早年即擅长艳体。此系晚明世家子弟的才子气表现。《四库总目》说其“少作大抵才华艳发,吐纳风流,有藻思绮合,清丽芊眼之致”‘81(卷”,川52O)是确切的,“倘不身际沧桑,不过冬郎《香奁》之嗣音,曷能独步一时”‘9](卷,鹕’?朱庭珍《筱园诗话》这一断语亦一语中的丽藻艳情与沧桑之恨相融合的佳篇当以《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称最。“月明弦索更无声,山塘寂寞遭兵苦”,“坐客闻言趣叹嗟,江山萧瑟隐悲笳”的苦情,显已超越白乐天诗所曾有之意蕴。时代迥异,“梅村体”与“长庆体”诚既不能重复,也无可相互取代的。倘以此诗与吴氏其他作品如《琴河感旧》、《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等合观,那么时际易代战乱中的红颜薄命人的惨痛之写,远远提升了此命题的传统容量,同样有“诗史”价值。

 

  《圆圆曲》是吴梅村传世第一名篇。但此诗作年诸家系年不一。顾师轼《梅村先生年谱》系于顺治元年(1644),程穆衡《吴梅村编年诗笺注》系于顺治十六年(1659)。顾氏所系过早,与诗情不合;程氏则系年太后,于梅村lf,迹难符。梅村自仕清归乡后,除自责、自讼以至自罪外,不可能去谴责已是功高位重的定西王吴三桂,“惴惴莫保”的他不会去惹此事故。《圆圆曲》应作于顺治十年前而以吴三桂驻师陕西,进京“人觐”之八年(1651)最洽。诗之主旨实系为陈圆圆立传,“一代红妆照汗青”乃全篇诗眼。所以,《圆圆曲》系梅村对当年秦淮旧识的系列感慨吟喟之一篇,殆同于余怀《板桥杂记》。《杂记》重在记述当年秦淮之盛,以昔伤今:梅村歌吟则每多咏叹今时佳丽归宿,藉近追远。归宿自必人各相异,“薄命只应同人道,伤lf,少妇出萧关。紫台一去魂何在?青鸟孤飞信不还”之《过锦树林玉京道人墓》,定然不同于《圆圆曲》的“专征箫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车千乘。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开妆镜”,但“莫唱当时渡江曲,桃根8g,——-向谁攀”这种世事变迁、沧桑更变之感受则是通同的。就此而言,“梅村体”的“凄丽苍凉”,实不止仅存见其歌行,同样体现于如《赠寇白门六首》等近体诗作中。“梅村体”应是吴伟业诗作整体构架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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