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瑙女式玉镯(三年夫妻,见他夜夜笙歌,躺红暖帐的女人不是她,她笑的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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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女式玉镯(三年夫妻,见他夜夜笙歌,躺红暖帐的女人不是她,她笑的云淡风轻)

陌上醉【靡御忘荼】

岳华二十六年夏,六月初七,宜出行,赴任,祈福,嫁娶。忌解除,伐木,余事勿取。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街道两旁都摆满了商业小贩的铺子,大街小巷的人家户纷纷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将京城内的繁华展现到了极点,除夕之时都没现在的热闹。就连宫内,也比平时的冷清多了分喜庆。

皇宫内有喜事,平时的老百姓也跟着沾了光,听说北宫煜今夜给每家挂上红灯笼的都发了五两银子,五两,足够一户普通人家吃上两个月了,就连她的月俸也才十两有余。出手可真大方。

辰霄宫外刺眼的红绸在空中飘舞,盈盈明灯盏在殿内,相映人面红。

今天,是太子的大喜日子。迎的,却不是正室。

夏筱筱坐在亭子里,双手支着下巴呆呆的看着门前络绎不绝来道贺的人们,北宫煜纳个妾,就有这么大的排场。

这里很清静,又偏僻,一点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来这里,也不用担心在这需要朦胧月光照明的夜色下会有人发现其实她在这里偷懒。

夏筱筱今天的装束很简单,一根素色发带略微的将长发束在脑后,和幽夜颜色相近的衣裙,平静素雅。再配上她那不起眼的容貌,若是放在宫外,顶多也就是一平民百姓,连大家闺秀都算不上。她知道她今天的穿着不合体统,若是被皇后那老狐狸见了,肯定又是一番教导。

今日进宫的人很多,出宫的也多,宫门同平日来说守得不严,趁这个机会,她想出去。可是不行,今天是北宫煜大喜的日子,谁都可以不在,她却必须要亲自主持婚礼。他纳的是妾,她这个太子妃怎么能不在场呢?更何况,嫁过来的是她的妹妹。

其实也无所谓,就算今天不能出宫,改天也成,她身上有北宫煜给她的令牌,她想出去随时都可以,他从来不过问,只是,她不想去举行婚礼,不想坐在那个太子妃的位置上看着自己的夫君迎娶别的女人罢了。那叫什么来着?对了,证婚人,见证他的夫君同别人的婚礼。即使那人是夏萦夕。

她转过头,望向辰霄宫的高墙外,眼神依旧是那般慵懒,却透着点坚定。她迟早会出去的,到那时,她会携手良人,与他并肩游走天下,关于北宫煜的一切,只是个梦。

她想过了,她的夫君不一定要长得好看,但看上去一定要很霸气!对,就是霸气,身姿高大,有一下巴的络腮胡,左眼或右眼处有条长长的刀疤,两眼一瞪就能吓得敌人腿哆嗦,最好是武功高强的那种,瞬间就能致敌人死命,最最重要的就是要对她好,要听她的话,还要把银子拿给她用!他们会在一片绿江上,乘着兰舟,他就站在船头,一把长剑佩于腰身,衣袂飘扬潇潇洒洒,一看就是个江湖好汉的样子!她会看着他的背影一个劲的傻笑,然后他回首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神色温柔的对她说,小心着凉。

虽然到时候一个满脸络腮胡还有刀疤的男子露出温柔的样子说出那句肉麻兮兮的话她会觉得好笑,但那时她的心中一定满满都是幸福!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不由浮现一抹痴笑,似是那画面就浮现在眼前。

清月刚找到夏筱筱就见到她双手支着下巴坐在亭子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个人对着空中傻笑,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轻唤了她一声:

“娘娘,殿下早便到了昭阳殿,是时候更衣了,免得待会儿误了时辰。”

她回过神看了一眼天色,起身拍掉袖间的灰尘,抬脚朝宫内走去。额前碎发隐去眼中的情绪,北宫煜的大喜日子,她怎么能晚到呢。

夏筱筱从亭子里出来,清月跟在她身后,从亭子到暮锦阁的路不短,一路引来不少前来祝贺的人的目光,想来是没见过辰霄宫内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众人只知太子殿下早已成亲有了正室,据说是太子太傅膝下千金,只听其名,未见其人。她似是没看见那些人的存在一般,缓缓从中走过,进宫三年了,她从未见过生人,就连成亲的那天,北宫煜也只是派人将她接了过来,没有婚礼见证,没有执手拜堂,也没有同入洞房。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父亲送入了这块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的,北宫煜从未喜欢过她,甚至在成亲之前,他都不知道夏筱筱是谁。娶她,不过是奉了皇后的旨意罢了。同她一样,嫁他,也是奉了皇后之命,不一样的只有在这之前夏筱筱就喜欢上他了。

清月见暮锦阁快到了,加快了脚步走到夏筱筱前面,到了门口,为她推开了檀木制的雕花木门,又匆匆走到衣橱边,拿出那套早已准备好的大红礼服放到床上,转身便替她换起了衣裳。

她任由清月为她退去衣锦素装,看着埋头忙活的清月,突然道:

“清月,本宫不想去了。”

正准备为她穿上那件金丝镶边的红色礼服的清月一愣,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握在她手中的这件礼服平时很少拿出来,上面绣了一只红凤凰,一条金边凤尾含蓄般的收拢,却挡不住凤凰这种仙物天生的骄傲之气。几缕凤翎点缀在袖间,凭添几分贵气。这种礼服一般只在隆重的场合下才穿,夏筱筱却几乎从来不碰,有一次在皇后寿宴上才应了皇后的意穿去为她祝寿。那次清月见了,而纵然仙物的姿态是何等骄傲,却与夏筱筱格格不入。

清月将衣领处的一点褶皱弄好,旋即又开始折腾起来,一边为她整理服装,一边安慰道:

“娘娘,奴婢知道您心中不好受,但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况且太子纳妃,您不在场于理不合,怕是让人看了笑话。”

“好了。娘娘,时辰也差不多了。”说着就劝着她出了门,看向她的眼里却闪过一丝心疼。

夏筱筱走出屋子,望向昭阳殿的方向拢了拢衣襟,夏天的晚上还是有那么点冷。

今天或许是她进宫以来辰霄宫最热闹的一天了,辰霄宫内所有地方都被装饰成火红色,窗上都贴满了喜字,屋檐下都挂着灯笼,让人看着心情都不由欢快了很多。夏筱筱却不觉得,她只是有些累了。北宫煜常年都在纳妃纳妾,在她未进宫前就有了不少妃子,而她成为了太子妃后,他前前后后又纳了不少,虽从未举行过任何礼节,但看着也该累了。

昭阳殿是辰霄宫内的主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四周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金碧辉煌。辰霄宫中妃嫔倒也来了不少。

北宫煜慵懒的坐在殿内上方,漫不经心的饮着杯中浊酒,视线偶尔瞥向客宾,一种王者般的威严散发于殿内,有人走到他面前道两句“恭喜殿下”才勉强淡淡的回那么一两句客套话,客人递上的贺礼也让一旁的无席拿了下去,看也不看一眼,殿前的魏大人见巴结不上,尴尬的笑了笑。

这太子不仅生得一副好皮囊,文武双全,其城府之深也是世人皆知的。皇上子嗣并不多,能与眼前这太子相提并论的也就那寥寥几人,六王爷虽说论文论武皆不逊色北宫煜,却来得一副不与世争的性子,而有心觊觎皇位的八王爷却为人浮躁沉不住气,看局势,这江山迟早是北宫煜的囊中之物,更何况,他本来就坐得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之位。

可谁不知道当今的太子殿下是个极难伺候的主,也不知道那夏覆区区一个太子太傅怎的就有这福气,仅有的两个女儿也先后嫁入宫中,长女竟还被封了太子妃,那个位置可是不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殿内灯火通明,夏筱筱刚一走入殿内便看到魏浦迁吃瘪的样子,想来她来得正是时候。

这个魏大人她认识,经常跑来辰霄宫送东西,是个十足的马屁精,可北宫煜从来不买任何人的账,每次见他吃瘪夏筱筱就觉得好笑。

北宫煜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喝着酒,像是没发现她的出现一样。原本人声响彻的殿内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显然是看到了夏筱筱的到来,纵然不识其人,可那一身火红凤袍一眼便让人认出了。众人回忆起,前年这挂名太子妃貌似也穿了这件凤袍参加了皇后的寿宴,就坐在皇后身旁,奈何当时离得太远,没能看清长相,今日一见不免有些失望。

北宫煜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夏筱筱轻步走到他面前,轻福了身子:“臣妾来晚了。”

他今日束了端庄的发髻,金冠冕间一只黑玉簪将墨发束于头顶,两条锦缎绕过耳后垂到胸前,一身大红喜袍映着如玉白皙般的容颜形成鲜明的对比,眉间透着一抹淡淡的不耐,妖孽,邪魅,明明是慵懒随意的姿势,却让人感到严肃。

北宫煜摆了摆手,她退到他右侧的正位上坐了下来,视线偷偷环顾了一周,他坐在正位上,想来今日皇上和皇后那只老狐狸都没来,她有些偷乐,见北宫煜没开口,她也不好问什么,双手放在腹间静静的坐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副贤惠大方的样子学得倒是挺像。

下方安静的气氛也渐渐消失了,各位大臣妃嫔又开始交谈起来,几番话语落入夏筱筱耳中,无非就是围绕着今日纳的这新妃,顺带还提了几句夏筱筱。这种无事闲谈当没听见就作罢了,从这正位放眼望去,可以一眼望见远处的宫殿,殿内,大多是笑的,殿外,还有不知躲在哪里哭的。或许每次北宫煜纳妾,那些人都是免不了以泪洗面一番。

偶尔也有几个不那么趋炎附势或是可怜她的人上前向她问安,她在瞧了一眼后便只是随便的应付了下,也是,在宫中不受宠还坐在这么个空虚位子上的人总会有那么两个人会发发善心可怜一下的,犹如对待只流浪的阿猫阿狗。

目光扫过北宫煜,却发现他并未将心思放在大殿上,只是在喝酒,也看不出他眼中的神情。杯中酒的没了,无席便上前为他斟上,一杯接着一杯。

见他又饮下一杯,夏筱筱刚欲劝说的话又咽了下去,据她所知他的酒量是极好的,但酒这东西喝多了始终对身体不好,也不知道在这之前他喝了多少。

殿内的人越来越多,也来了不少熟面孔,她其实只是在下方的众人列席处略微一扫,入眼处,一男子和一位中年妇女笑谈着,男子两鬓已有少许花白,偶尔同旁人交谈间脸上不自禁的溢出自豪的神情。

那是她的爹爹,坐在他旁边的美妇人自是她的二娘。

听清月说这次北宫煜迎娶夏萦夕倒是给他们夏家下了不少聘礼。下聘那天夏府上下的人光接聘礼便已忙得不可开交,聘礼足足堆了整个门口,光路过的人都看得眼红。

夏萦夕出嫁前夏覆一个劲的嘱咐她要好好伺候太子殿下。

当今的太子太傅是个小人,这个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只是个空壳挂名而已,官属从一品,负责太子武学,可北宫煜的功夫造诣上说不定比他还高上几分,自然而然,这个官无权无利,只是听了个从一品好听而已。对于整日只想着升官发财攀龙附凤的夏覆来说,如今自己的女儿这么受太子的宠,自己脸上也跟着沾了光,若不是觉得自己的了便宜,夏覆会这般笑得睁不开眼?会逢人就道他家夕儿争气?

反之夏筱筱就没这么争气了,入了宫,坐了位,顶多也只是个不受宠的下堂妃,早便是把他的老脸给丢光了,哪有受宠的看着顺眼?

坐在夏覆身旁的美妇人眼眸一转,似是察觉到了夏筱筱的目光,或许是人多了,碍于身份问题她只是略有歉意的看着夏筱筱。

她看向她爹爹,那张有些苍老的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即使她就坐在北宫煜身旁,却连眼角余光都未扫过她。那张脸上她只看到了利益,所谓亲人也不过是他用来谋利的棋子罢了。

她淡淡的收回目光,轻倚在椅子上,双眸垂了下去。

她自知她能在宫中保得全身已是不易,哪还敢求大富大贵?可这些道理她懂,但她爹爹却不懂,宫中生活如何她再清楚不过,因知如此,她劝过他们别让萦夕进宫踏入这深水,奈何夏萦夕还是被送了进来。夏筱筱虽不受宠,但却是幸运的,在宫中,受宠便成了众矢之的,是被推在了风口浪尖上,也许某天就有一帮人暗地里琢磨着该怎么弄死你。

如今夏家人的命运如何,夏筱筱一点都不想管,她只担心自己的小命。三年来,她过的小心翼翼,一点差错都不敢出,一点话都不敢乱说,为的不过是能留着一条命出宫过她的逍遥日子。

吉时未到,新娘子许还在八抬大轿上。也不知道清月这么早就催她来做什么。

等的时间有些长了,夏筱筱的手靠在椅子上支着头,微长的睫毛扑打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脑袋微微摇晃着,虽然动作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还是被北宫煜看了出来,她竟然在他的纳妾典礼上睡着了!

“新娘到——”门外突然一声高呼,众人纷纷转头望去。

北宫煜看向大殿门口,那里,绿莺正扶着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红衣女子头顶鸳鸯绣花红盖头,身着大红礼袍,衣袖纹着金丝浮云纹,胸前一只七尾凤凰展翅欲飞,七条凤尾挥风踏云如欲翱翔高空,凤身扬起,门前轻风吹过,扬起身间鲜红披帛,带着点点梨花香,如真凤般骄傲睥睨万生。

她踏上金边红毯,莲步轻行款款而来,四下皆静,隐隐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他们岳华国唯一的太子妃身上。入眼,正好今日他们的太子妃娘娘也是一件红色凤袍。

众人疑惑,这是唱的哪一出?

宫中衣着皆是有讲究的,大喜之日礼应当以红衣冲喜,但谁人不知九尾凤凰是后宫之主才配得上的?就如天子是龙,太子为蟒,七尾凤袍自是只有太子储妃才能穿的,可今日端坐在正位上的太子妃身上那件服饰上虽说也是纹了一只凤,但也不过是纹了一尾火凤,与这新妃身上的七尾比起来,着实是寒碜了不少。

现下夏萦夕不过刚入宫的一介妾室,却这般胆大,如此不顾礼仪!

然而,众人见正位上的太子殿下神情依旧,了然。

比起别的女子,太子对这个夏家二小姐的好确实过了。

清月见夏萦夕出现的瞬间着实被吓了一跳,尤其是见到其身上的礼袍时更是冷汗直冒,赶紧捏了一把夏筱筱腰上的嫩肉,疼得她龇牙咧嘴,困意一下全没了,差点就破口大骂,却在见到门口的身影时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呛得一阵咳嗽。

夏筱筱气歇后楞了一瞬,夏萦夕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见下面的容貌,可她知道,北宫煜也知道,在那之下是一张何等倾国倾城之颜。若不是老狐狸的插手,现在坐在太子妃这个位置的人就该是夏萦夕了。也许,那样的话如今的她早不知跑哪儿逍遥去了。

绿莺将夏萦夕扶到北宫煜的面前,北宫煜微微一伸手,绿莺便将夏萦夕的手递给了他自己退了下去。

指尖触到温暖的掌心微微一颤,旋即夏萦夕便感到北宫煜的手微微用了力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中,好像如何都不会放开一样。那是一双何其温暖的手,暖到人心窝里。

今日她的一切都是北宫煜吩咐人打理的,连着装也是,她盖着红盖头,大抵也只能看到眼前北宫煜那张模糊魅惑的容面,自是不知自己今日成了多少人的议论对象。

夏筱筱的视线一直都在夏萦夕的身上,却在夏萦夕的手放到北宫煜手上的瞬间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她微垂下眸子,盯着自己的裙角,不去理会那些不停说着奉承话的客宾,她知道,就算没有夏萦夕,北宫煜也不会喜欢她,她不难过,只是心中有些闷,她想出去透透气。

夏萦夕头上的盖头还没被掀开,那是要洞房的时候由她的夫君用金喜秤为她挑开的。

不同于她,夏筱筱的红色盖头,是自己揭开的。

宫中有规矩,除了迎娶正室,纳妃是没有拜堂成亲着个环节的,不然一些亲王一天就要纳好几十个妃子,若都一一拜堂了,那最关键的洞房就都不用做,时间都耗在拜堂上了。所以宫内纳娶妾室,低调点的就悄悄封个头衔以示其为皇家人,至于高调点的也就是新人入门须敬茶。

一敬高堂父母,二敬未来夫君,三敬同檐正房。

由于今日皇后和皇上皆未到场,那便成了一敬北宫煜,二敬夏筱筱了。

夏萦夕端起绿莺递到她眼前的茶,抬起一杯茶递给了北宫煜,北宫煜笑着将其饮尽,眼里掩不住的温柔。

这第一杯是给北宫煜的,那下一杯,就该是敬她的。

果然,夏萦夕又端了一杯走到夏筱筱面前,夏筱筱抬眼看着她,接过了青花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虽说她们两是姐妹,但平日并没有多少来往,她喜欢在外面瞎跑,夏萦夕则是大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可即使这样,有些礼数是不可免的,喝了这杯茶,也就代表她们姐妹要共侍一夫了,宫中的女人皆要如此,哪怕心中再有不甘。

夏筱筱放下茶杯,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袖,也不看夏萦夕,她身上的喜服有些刺眼,但有些客套话还是要说的:“萦夕,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你嫁了过来,也就是太子的人了,别像在家里一样不懂事儿了,姐姐也希望,你能伺候好殿下,明白吗?”

夏萦夕先是一愣,旋即盖头内传出声音:“嗯,妹妹明白。”

北宫煜皱了皱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夏筱筱顿了一下,似是在想该如何组织一下语言,道:“那就好,时辰也不早了,随太子去吧。”说着,清月应声上前将夏萦夕带回到北宫煜面前,夏筱筱看了一眼北宫煜,浅笑着:“妹妹初入宫,照顾太子不周的地方还请殿下不要同小妹计较,臣妾在这里替妹妹先谢过了。”

北宫煜玩弄着夏萦夕盖头上的红流苏,轻轻一弹,便在夏萦夕胸前荡起,目光却从未扫过她:“太子妃多心了,本王怎会舍得同夕儿计较呢?”

夏筱筱不语,脸上挂着笑,又重新倚在了椅子上,一手支着侧额。

北宫煜随口对下方的来客交代了一两句,牵过夏萦夕就走出了殿内。

走得如此匆忙。

夏筱筱不在意北宫煜对她的无视,她习惯了。

一直看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殿内,接下来,就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了,不,北宫煜不算是新婚,他已经成过一次亲了,那时她是新娘,只是当初新郎不在现场罢了。

看着下方满殿的人影个个都面表疑惑。客人们都还未离去,主人公便走了,真是个简洁的婚礼。

北宫煜,你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泛白的脸上还是挂着她一向端庄大方的笑,不失礼节。她的手一直藏在袖中,没人看到她的掌心陷下了深红的指甲印。

一走出昭阳殿,夏筱筱见四周没人,原本慵懒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她支起手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她没让清月跟着,招待客人的事她都交给无席了。

她一边走一边将头上和身上的金簪银饰通通摘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放入口袋,这些宝贝她可都得好好的收藏着,宫里的东西若是拿出去,绝对值钱,反正这些都是她的,改明儿出去了,她再将这些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票子,够她吃喝好几辈子了。

“筱儿……”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令她脚步一滞,回过头,二娘正站在不远处缓步朝她走过来。

萧玉宜走近她身前,见她妆容突然变得简单起来,有些疑惑:“筱儿,你的钗饰……”

“放头上太重,先卸下了。”夏筱筱见她呼吸不稳,显然是一路跟着她跑过来的,问道:“二娘,可有何事?”

萧夫人欲言又止,不知怎般开口是好,半晌才道:“筱儿……你爹他……”

夏筱筱笑了,言语间却隔着生疏:“本宫之前说过,萦夕进宫不再关我的事,不用向我这个泼出去的女儿解释太多。”

她既不指望能跟着萦夕受宠,自然也不指望那个近乎两年没好好见过面的爹爹能记着在这个宫里他还有这么一个女儿,那个夏家,早已与她恩断义绝。

萧夫人叹了一口气,轻握住她在风中被吹得略微冰凉的手,柔声道:“筱儿,二娘知道你是为了夕儿好,可有些事终归是由不得我们,当年太子还小时你爹好歹还能说上点话,可随着殿下渐长,老爷如今在宫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你也知道朝堂上的血雨腥风,老爷这般做,实属迫不得已,你便多体谅体谅罢,有些事,怨不得他。”

夏筱筱心中暗讽,她爹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见夏筱筱嘴角露出的不屑,萧夫人又道:“只是,事到如今,夕儿入宫了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夏筱筱不着痕迹的抽出被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手握住的掌心,将鬓边碎发捋至耳后,透着疲惫的眸子看着二娘手腕上的金边镶玛瑙红玉镯,想着,北宫煜送的这东西一定很值钱。嘴上却不咸不淡的说:“萦夕能受宠本宫自是高兴,本宫虽不得恩宠,但有这份安稳日子倒也知足。二娘若是无他事,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夏筱筱转身离去,身后似是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只觉周遭的人渐渐走远,她的周围又是空旷了起来,隐隐传来蝉鸣声。

如今是夏,蝉很多。

她抬头看向空中挂着的那一轮皎月,月牙尖儿悠悠荡着,夜色都被银光照得墨蓝深邃,和北宫煜的眼神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夏筱筱是皇后下旨嫁到宫中的,在那之前,她也只见过北宫煜一次,是在三年前的狩猎大典上。

那年她才十三岁。那时似是刚立秋,天气温暖得舒适惬意。

她记得当时树叶刚黄,隐隐间依旧透着快逝去的青绿,橙黄的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撒在她们去狩猎的路中央,心中带着点点窃喜。

狩猎地址是皇城西部郊外的一处野林,皇城西部是岳华城内极为偏僻的一处,大以林子覆盖,又称高岗林,以兽野甚多居于此处传开得其美名,曰,“神龙藏深泉,猛兽步高岗。”

高岗林其内方圆几十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丛林,周围皆无人烟靠近,平时鲜少有人到此,每年的皇家狩猎大典皆无例外的在此举行。

京城人都知道每年秋季石竹花开之时,便是一年一度的盛宴之时。这些夏筱筱根本不用打听就知道了,奈何当时太小,耐不住性子,于是她背着爹爹扮成了他身边一打杂小厮偷偷跟着他溜了进去。

狩猎开始,当今皇上成彦帝同百官大臣一齐策马进入深林,宫中女眷和部分不善于武的文官皆在林外候着。

她爹爹一介武官,专教太子武学的,但只是个太子太傅,于是便只能同皇后一行人在林外等着,偶尔喝茶对弈,玩得倒也尽兴。

可她就苦了,本想着跟来怎么说也能进林子逮两只兔子回家烤来吃,还对夏府后面西街那两小痞子夸了海口说自己能和当今皇上一同进林打猎,回去定给他们带皇上猎下的战利品。现下这般,她若是空手而归,多丢面子啊。

她本想趁人不注意溜进去,可都说了是夸海口,那就真是海口了,她压根连马都不会骑,自己进那野兽繁多的林子不是找死吗。

若当初她在高岗林是这般无聊度过也就好了,可开始很好,到后来,还是被她爹爹发现了。

爹爹让她上前斟茶,一眼就被认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揭穿,于是便寻了个借口将她领到一边,怒揭下她的破布帽,一头及膝长发顺着就散落下,即使穿着小厮衣着,但看去,俨然就一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

爹爹指着她的鼻尖,狠狠的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垂着脑袋,对爹爹的怒言置若惘然,左耳进右耳出,又是将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事后回到众人等候的地方,她早已将头发重新绾起戴上了布帽,爹爹怕她的身份被人发现,不让她靠近人多的地方,后来也只能站在林子外无聊的等着那些皇宫贵族的人打完猎出来,结果令她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出来的人竟是刚册封的太子北宫煜。

他一身黑红狩猎装,黑发束在脑后,从马上一跃而下,在他身后马上就跑来了侍卫将他带回的战利品扔在地上,堆了整整一个小山那么高,她还在里面寻见了两条豺狼,一箭封喉,血都未干透。

当时她只是站在狩猎圈外遥遥的看着他,墨黑的剑眉紧锁,深不见底的眸子淡然的在野兽的尸体上扫着,阳光洒在他初现棱角的脸庞上,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场。那时他的眸子里没有如今时常露出的慵懒和邪魅,而是一抹干净的坚毅,犹如她所幻想的大侠眼中该有的那抹坚毅一样,甚至有她入宫后没见过的一丝温柔。

夏筱筱看呆了,她也像那些小家碧玉一样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喜欢像北宫煜这样任何举动都带着男子汉气魄的男子,她也曾春心荡漾过。但是她知道她要什么,所以她也只是偶尔幻想一下,将来能有个像北宫煜一样的人带她游走江湖,但那个人不会是北宫煜,北宫煜是太子,终其一生都是在宫里的。

本想那只是一面,事后回到城中,再加上本就是孩子,同西街的小二、如燕几人一玩,很快就把那人给忘了,心底只记得那人是太子,叫北宫煜,甚至连长相都给忘了。然后继续同她儿时的玩伴谈天阔地的聊着自己伟大的江湖梦,朝暮盼着心念的如意夫君。却不想,同年秋末,皇后便下了圣旨要北宫煜娶她为妃,太子妃。

接旨时她刚在外面同别人打了一架,脸上的淤青都还未消。

她有那么一瞬是小开心过的,可她不想进宫,她知道这个地方一旦进来了,便不是那么容易出去的,就像她的姑姑。

夏筱筱回到暮锦阁已经丑时了,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了。

辰霄宫里大部分的灯都灭了,除了屋外的灯笼和衾寒殿。那是北宫煜的寝宫。

她倒在床上,窗外的烛火将屋内映得恍如白昼,刺眼得睡不着,一闭上眼满脑都是北宫煜和夏萦夕交缠的身影,她觉得她能想象北宫煜现在是有多开心,即使她知道北宫煜花心,可她还是不敢否认北宫煜其实是喜欢夏萦夕的,在她进宫的第二年就喜欢上了。他盼了那么久,总算是把夏萦夕纳了过来。

她翻了个身,喃喃道,“北宫煜,你如愿了。”

夜深了,昭阳殿那边刚打理完清月就赶了回来,这礼弄得,太子和那新妃走了,没过多久自家主子也离开了,想必是见着那场面不好受,可这样一来,主殿里竟连个招呼客人的主人家都没有,所有杂事也只有交給他们这些奴才了。疲惫的支了个懒腰,眼前的暮锦阁一片昏暗,天色不早,娘娘许是睡下了。

想着,也不敢进去打扰,准备绕过回到自己的屋子,经过门口,脚步却是一顿。

屋内传来细微的哽咽声,隐隐像是人在哭泣。

清月驻足,心中难受得不是滋味,就在门口坐下。屋内的抽噎声越发清晰刺耳。

听主子说,今日来的那个是娘娘的妹妹吧,前几日太子殿下娶的的还是黄大人家的千金呢,叫什么不记得了,住进这辰霄宫的女人太多,男人却只有那么一个。

抬眼望着一望无际的星空,拧着眉,她的娘娘,心该是有多疼啊。

“娘娘……”

清月看了一眼天色,连忙唤着正在梦境中的夏筱筱,太子殿下已经派人来催了,再不去太子可得发怒了。

模模糊糊,脑海中隐隐传来焦急的声音,夏筱筱此时正在岸边和一江湖怪盗打得火热,随手朝那蒙面男子扔去暗器,哪知被他侧身躲过了,咬牙再次准备施招时,突然身上一凉,她猛的被那家伙拉入了水中,身子一个劲的向下沉,她拼了命的将头探出水来,双手不停的扑腾着,她本就不识水性,这下鼻子和嘴里不停的被灌入水,直闷得她不能呼吸,两眼朝上一翻,完了完了,这下要死了!她正大好青春还没活够呢!

“救……救命……”

一开口池水就灌进喉咙,连呼救都不成!

夏筱筱猛的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床上珠帘在头顶摇摇晃晃。

见清月手里正拿着水壶喷了她一身湿,不由怒斥道:“清月,你想杀了我啊!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没规矩了!”

清月连忙放下水壶,替她擦拭身上的水渍,道:“娘娘,快些吧,太子殿下都还等着呢,去晚了奴婢可该挨罚了!”

“太子?北宫煜脑袋烧了吗?等本宫做什么?”

清月为她更了衣,也懒得计较她直呼太子的名讳,说是没时间了,还未晨浴就伺候她换了衣裳,“太子爷说今天要带夕妃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您不去不合礼数。”

“哦。”她应了一声,老狐狸不是北宫煜的生母,北宫煜和老狐狸的关系不和也是宫里人都清楚的,再加上北宫煜从小甚得皇上喜爱,性子娇惯,还真未见他去给皇后请过什么安,用北宫煜自己的话说,那是在浪费时间干蠢事,今儿个吹西北风了不成?

想着,她又摇了摇头,吹啥风也吹不到这暮锦阁来啊。

夏筱筱坐到镜前,衣裙是青绿色的素衣,款式简单,腰间镶了绿色的玛瑙,清月为她画了柳眉,抹了胭脂,点了唇,又拿了一支青玉木兰簪斜插入发髻,几缕青丝沿鬓角微微垂下,镜中的人看起来倒是精神了不少,眼里却还是透露着一抹慵懒。

清月看着镜中又在昏昏欲睡的夏筱筱,伺候这娘娘也快三年了,她什么脾性清月也摸得差不多了,这主子貌不过人,本就比别的妃子少了点资本,再加上其生性慵懒,宫内大小事务也从不过问,与太子殿下更是有名无实,就连太子殿下纳不纳妃表面上看来也是毫不在意。喜欢太子就闷在心里,不做任何行动,这副模样,怎的去争宠,又怎的能在这深宫中谋得一方田地?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三年太子对主子的冷落可是都被人看在眼里的,如今这辰霄宫内早便是没了太子妃的地位,目前这倒还是好的,除了偶尔听听尖酸刻薄的话语,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可不免不久有人觊觎这太子妃的位置,到时候,也不再像如今这还算是安宁的模样了。

打理好了妆容,她摇了摇夏筱筱,“娘娘,别睡了,太子爷还等着呢。”

“嗯。”睡眼朦胧的夏筱筱模糊应了一句,被清月扶了起来朝外走去。其实,她倒是希望他们能多等会儿,她又不想去见老狐狸,请个安非拉上她做甚?老狐狸都不计较礼数,他一个纨绔子弟还计较?

辰时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缕缕阳光透过枝叶落在地上变得零零碎碎,一张金辇停在辰霄宫门口,四周都站着小太监,见夏筱筱被清月搀了过来,纷纷跪膝行了礼。

金辇呈方形,辇顶四角都挂着青铜铃铛,行路时会发出各种悦耳的铃声。辇身四周由雕花木栏围着,垂下金丝帷帐,让人将里面的空间看不真切。

夏筱筱寻了四周怎么也没见到北宫煜的身影,不是说等着的吗?怎么人影都没见到?

“太子妃不入辇,还想多晒会太阳吗?”正想着,撵内传出了北宫煜不耐的声音。

她一愣,旋即提起裙摆上了金辇。

入辇,北宫煜坐在中间,从她进来开始便没看过她,右手搂着夏萦夕的纤腰,不知是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臣妾来迟了,还请殿下赎罪。”夏筱筱走了过去,不经意瞥见北宫煜放在夏萦夕柳腰上的爪子,低头诚声道。

“嗯。”北宫煜应了一声,见夏萦夕正准备向夏筱筱问安,又开口对萦夕道:“以后在这辰霄宫内多余的礼数都可免了,爱妃不必太拘束。”

夏萦夕的水眸抬起看了一眼夏筱筱,低头应是。

夏筱筱见他只是和萦夕说话去了,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看这样子北宫煜也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她也不好擅自起身。就这么近距离的听着北宫煜在夏萦夕耳边笑声低语:“萦夕,今日,可还疼着?”

夏筱筱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她埋首看不见北宫煜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知道现在她的腿有些发抖,或许是这姿势太让人难受了。

额上渐渐渗出冷汗,天知道她这双膝盖最是受不得罪的!

就在她快要站不住连身子都开始发抖的时候,才听到北宫煜漫不经心的吐出“免礼”二字。

她轻松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退到了北宫煜左边的空位上。两腿都已经开始发麻了,见北宫煜的视线还在夏萦夕身上,手便放到膝盖上轻轻揉着,心中谩骂道,这男人怎的就这么小气?不就是来晚了点吗?

她转过头去看外面的景色,金辇被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青铜玲的声音随之响起,却无法掩盖耳边传来北宫煜和夏萦夕调笑的声音。

其实外面什么风景也没有,有的只是暗红色的城墙和金色琉璃瓦。她看不到外面的青天白云。

北宫煜很不要脸,或许是因为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以致他忘了夏筱筱也在辇中,他竟然当着她的面直接解掉了夏萦夕的衣襟!

听着夏萦夕微弱的呻吟声,她的身子微微一颤,胸口莫名抽了一下,这不是她第一次观赏北宫煜表演的现场春宫戏,可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听着身后的动静,夏筱筱有些不舒服,怎的走了这半天了,还未到月霞宫?

“太子殿下这么早是赶去哪啊?”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辇内,北宫煜的动作嘎然而止,抬头望向帘外,不满的皱起了眉,身下的夏萦夕还衣冠不整的依偎在他怀中,脸上的潮晕都还未退去。

夏筱筱闻声连忙探出头望去,正见夏淑兰穿着一身橙衣和其身后一干宫女在前方正缓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夏淑兰虽说早已年过三十,看起来顶多也不过花信之年。她是夏筱筱的姑姑,比夏筱筱早进宫二十年,十三岁进宫,十七岁便被封了妃,直至今日站在了皇贵妃的位置上,依旧甚得皇上喜爱,从未失宠,却也从未育得一子一嗣。就连夏覆那太子太傅的官位也全靠了她才有了今天。

如今在这世上,夏筱筱也只觉得只有这个姑姑是她的亲人了,娘亲走得早,过去她在夏府能过得安然全靠了姑姑,若是能逃出宫,那便是会犯下欺君的大罪,是会被诛九族的,姓夏那家子的死活她都无所谓,却只有姑姑她放不下,虽说有皇上宠她,但在宫中这终不是护身符,更何况还有皇后那只老狐狸一直想除了姑姑。

如果能出去,她一定要把姑姑也带出去。

“是姑姑!”她欣喜的叫道,便欲跳下去,却被北宫煜一手横到她面前拦住了她。

北宫煜瞥了一眼夏筱筱那高兴的样子,也只有在见到兰妃的时候她才会高兴成这样。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看向帘外的身影淡淡道:“本王正要去给母后请安,贵妃娘娘有何事?”

“那可真是不巧了,本妃听闻太子昨夜纳了本宫的小侄女为妾,正打算前往辰霄宫探望一下娘家的人呢。”

夏淑兰看了一眼夏筱筱那模糊的身影,遗憾道:“既然太子和萦夕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那本宫也不便耽搁什么了。”说罢,转身便欲离去。

北宫煜见夏萦夕也理好了衣衫,嘴角勾起一抹笑,靠在榻上,扬眉笑看着帘外的夏淑兰走了好段距离,就在快看不见其身影时才坐了起来突然道:“贵妃娘娘既然这么想念本王的夕儿,本王倒也不妨顺了娘娘的意,萦夕刚来宫中想必也有些不习惯,本王正想着找个人来带萦夕逛逛,现下贵妃娘娘倒是来得正是时候。”说着,他的手轻抚上夏萦夕的面颊。

夏萦夕没想到北宫煜会让她去,有些惊讶,想说什么,北宫煜突然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含笑示意她下去,夏萦夕这才半红着小脸有些疑惑的下了辇。

夏淑兰见夏萦夕从辇内出来也有些意外,略微看了一眼夏筱筱所在的方向,不确定道:“那……皇后娘娘那儿……”

“母后向来宫事繁忙,这会儿去打扰了她老人家是我唐突了,贵妃娘娘自可安心。”他笑了笑,逆光看去,如春日桃花开,温润间透着邪气,矛盾又和谐。夏筱筱看着,有些晃了神。

“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有空殿下也不妨到忘尘居坐坐。”

夏淑兰走前客套了两句,北宫煜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

望着远去的兰妃,夏筱筱失望的坐回位置上,说来确实有好段时间没去找姑姑了,那日萦夕入宫她也没来,改日定要去看看,皇后那老狐狸平时就看姑姑不顺眼,也不知道近日可有为难她。

这时她听到旁边的北宫煜开口道:“回宫。”

金辇才停下不久,又被摇摇晃晃的抬了起来,夏筱筱本就在走神,这一个摇晃险些整个身子都朝北宫煜栽去,好在拉住了身旁的扶手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夏筱筱不解的看向北宫煜,这就要回宫了?

北宫煜似是察觉到她的疑惑,那双漆黑的眸子冷不防的转过看向她,一贯淡然慵懒的眼里闪过一抹狡猾的冷光,犹如在看自己盘中餐的野狼一样。吓得夏筱筱一个激灵,再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只听他冷声道:“天色不早了,此刻去请安倒怕坏了她老人家的兴致,改天吧。”

“哦。”夏筱筱漫不经心的答道。

辇内突兀的安静,夏筱筱才反应过来自己好死不死又忘了规矩,瞥了一眼正盯着她的北宫煜,重新回道:“是。”

宫内规矩虽严,但夫妻间本不该如此,可夏筱筱对他向来都是以臣之礼,半句话错不得。古人以,妇以夫为天,他就是夏筱筱的天。

不过今日看来他心情确实不错,想着也就问了出来,“太子今日心情不错?”

他倒在一旁,懒洋洋回了句:“嗯。”

夏筱筱的眸子幽幽转着,映在北宫煜眼里俨然一副不安分的模样,果然听她弱声道:“殿下,我们这下若是回宫了,待会儿萦夕找不到我们该如何是好?萦夕生性胆小,又怕生人,不如,臣妾陪她一起去吧,殿下也可先行回宫……”

她话还没说完,北宫煜便低声的笑了起来,那双诱人的桃花眼弯出浅浅的弧度,低笑声幽幽的传入夏筱筱耳中,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太子妃倒是好笑,待会儿贵妃娘娘定会派人将萦夕送回辰霄宫,也不用太子妃瞎操心跑这一趟了。”

他笑起来是极好看的,那双弯成月儿般的眼睛像是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一般将她引入其中,以至于他笑的时候夏筱筱从来不敢看他,她有些支吾道:“臣妾也不过是有些担心萦夕罢了,她刚进宫不懂规矩,怕是会闯祸就不好了。”

“有本王给她撑腰,还有什么祸本王不能为她挡着?”笑声突然止住了,北宫煜冷哼一声,口吻是说不出的傲气,皇家的傲气。

夏筱筱一愣,看去,只见他斜倚在榻上微闭上了眼,嘴角还挂着一抹冷笑。她收回目光再次望向外面,是啊,她怎么忘了,他是太子,他想护住的人没几个人能动,也没几个人敢动。

北宫煜微抬眼眸,正好看到她眼中逝过的情绪,旋即又闭上了眼,快了……

兰妃站在荷花塘旁,夏天刚到,池塘内的荷花还只是花骨朵,再过不久就全开了,到时这里又是一处观赏之地。她转过身来看着夏萦夕,柳眉微皱着,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严厉了许多:“你姐姐应该劝告过你了的,为什么还要进宫?”

是的,夏筱筱分明在夏萦夕进宫前劝过她不要进宫的,筱筱进宫时因不得宠吃的苦她是见到了的,她从夏家刚入宫然后一步步爬到贵妃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她是知道的,如今连萦夕也入了宫,现下她得宠,可不保会失宠,这才劝她不要入了这狼虎之穴,踏她们后尘,可哪知……

夏萦夕低着头,眼眶有些红了,犹如一个做错事了的小孩,诺诺道:“我……我不知道……”

看着她这副样子,兰妃心下一软,叹了口气,这孩子生性胆小,最受不得她这姑姑严厉的样子,不比夏筱筱那丫头你怎么说她都没事。

“好了好了,姑姑这也不是责怪你,只是你姐姐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姑姑膝下无子,就你们这两个亲侄女儿,现下可好,都入了宫,都成了太子殿下的妃。虽不是怕你们姐妹会争宠,但这二女共侍一夫难免会有些摩擦,夕儿,有时候能入宫并不见得是好事。”她走到夏萦夕面前,心软的摸了摸她的头,她知道这事儿怨不得她,这太子想要的人哪还有得不到的?只是她没想到她哥哥就这么轻易的把夏萦夕给送了进来。

“夕儿知道……”

“知道就好,现在太子宠你,但不保他能宠你一辈子,记住,帝王家的人永远没有真心。”她心疼的看着这侄女,当初筱筱入宫便已是迫不得已,如今萦夕也同样入了宫,那太子是储君,做他的妃岂是那么简单的,况且北宫煜这个人藏得太深,连她都摸不透北宫煜到底想做什么,现下又是把萦夕也搭了进来,这又如何能让她放心?

“嗯……”夏萦夕低声应着。

“夕儿,”她看着夏萦夕,见她眼中泪花闪烁着,本不忍再问下去,想了想,却还是问了出来,“昨夜,你和太子……”

她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只见夏萦夕没回答,头却低得更低了,那张凝脂般的小脸瞬间红得像个苹果似的。

“哎……”她长叹了一口气,果然,“今日你们准备去给皇后请安?”

“嗯。”按照规矩,其实她这个妾室入宫时不必去请安的,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身份不够。

皇后这人极为护短,当初让筱筱进宫,却不想筱筱失宠,三年未能与太子同房,这件事传了出去,损了她的颜面,明着到没做什么,却莫名的,太子宫中妃嫔不少,三年内竟未有一人能传出喜讯,私底下的人都认为是皇后在背后做了手脚。

夏淑兰道:“太子宫无子嗣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其中缘由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宫中不比外面,勾心斗角的事多了去了,如今作为姑姑的,也只能让你好自为之了,有些事牵扯太多,不是你姐姐愿意的,也别太怪她。”

夏萦夕应了。

兰妃轻轻抚了抚夏萦夕的脑袋,想想自己有多少年她没好好疼过这个孩子了?她目光有些疼惜的看着她,转头便唤了侍女过来道,“将夕儿送回辰霄宫吧。”

“是。”两名侍女上前为夏萦夕引路,兰妃望着萦夕离开的背影,转眼又看向池中游玩的鱼儿,叹了口气。

天有些沉,夕阳将宫内映的火红,花园内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悠闲的散着步,轻风拂过,女子衣袂飘动,只是行为举止间却没有女子该有的矜持,远远看去,那张并不出众的脸上被夕阳染出红晕,还挂着浅浅的笑意,眸子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狡黠。

“喂,清月,赶明儿咱两出宫溜溜吧,自北宫煜迎了萦夕后我都没出去过了,这段日子说不定李掌柜家的簪子又有了新货,咱得去看看。”夏筱筱刚用过晚膳,肚子现在撑的不行,捡起一颗石子在手中不停抛着,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

“娘娘,奴婢说了多少次了不能直呼太子殿下名讳,这要是被殿下知道了那还得了!”清月一听连忙唤住了她,眼神不停的向四周贼瞟着,生怕这大不敬的话被人听了去。

“没事儿,他不知道。”她笑着,手里的石子被她抛向空中又回到她手里,再抛出去,看得清月一阵心惊胆战,生怕那石子掉下来伤着这不歇停的主子。

“娘娘,宫外的东西哪有宫中的好?不过是几只簪子罢了,宫中要多好的没有?何须出去跑着一趟?”

“你不懂,宫外的东西就是好……”她回过头,不经意就瞥见了不远处走来的人影,石子刚抛出去还未来得急收住,她就楞在了那里,完了,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正想着头上就传来一阵疼痛,她轻呼一声就捂住了脑袋,泪花都给她疼了出来,乖乖,那石子可不小!

北宫煜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的走了过来,双手复在身后,背挺得笔直,居高临下的看着夏筱筱,眼前的人儿眉头皱成一团,若不是他在,恐怕早跳脚了。

“太子妃这是在干什么?”

夏筱筱抬头看他,一瞬间他嘴角闪过的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的笑映入她眼中,她有些愣神,再看他那双墨色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

还未待她回答,北宫煜又接着问:“见到夕儿了吗?”

夏筱筱一愣,放下手来浅笑道:“臣妾不知。”

“不知?”北宫煜眉梢一挑,“她入宫不久,应理只认识你一人,你又怎会不知?”

“殿下,许是萦夕有些闷了,出去走走忘了告诉殿下,说不定待会儿便回来了。”她试图安慰道。

此时天色已晚了,太阳也快尽数湮没于天际,她穿得不多,晚些起了风便会觉得冷了,她现在只想能快些回宫多加件衣裳。

“她不是你。”

北宫煜瞥了一眼她,直接从她身旁走过快速的朝辰霄宫外走去,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焦虑。

“清月,回宫吧。”看着北宫煜迫切离开的背影,她转身朝暮锦阁走去,再不回去,待会儿真冷起来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阵冷风吹进屋子,四周烛台上灯火摇曳,幔帘的影子在地上闪烁着,犹如诡异般的魅影在屋内游走不定。

紫檀雕花大门一声吱呀的打开后又被轻掩上。夏筱筱跑到窗边将其扣上,怂了怂被风吹得凉悠悠的脖子,下次黄昏前一定要多穿件衣裳了。

夏筱筱来到紫香木檀桌旁坐下,清月上前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茶清见底,淡淡幽香从中溢出,她嗅了一口,甘甜入喉,嗯,味道倒是不错,只可惜她对品茶这种文人雅士做的事学不来,再好的茶到了她嘴中都是暴殄天物。

“娘娘,太子爷也许就那一股新鲜劲儿,过段时间也就淡了的……”见夏筱筱喝了茶,她才开口安慰道。

夏筱筱突然想起了刚进宫时的场景,她被安安静静的接进宫,然后在衾寒殿内,一个人傻傻的坐在床边等了他一个晚上。最初她还抱有希望的忐忑着,她想,北宫煜没有和她一起拜堂,但总是要来新房的,之前宫里的嬷嬷给了她一本小册子,她翻来看过了,是一本春宫册。

其实那东西没什么好稀奇的,在宫外她也没少看过那种东西,可比宫里这个描画得生动多了。记得有一次她偷溜去红楼,在窗外就观看了人家的好事。

那男的她认识,是个卖包子的,后来她还偷偷跑去告诉了他娘子,结果第二天她去他家买包子时就看到那男人鼻青脸肿的样子,想来是被他娘子好好收拾了一顿。

可看归看,有些事夏筱筱还是不懂。她不知道待会儿北宫煜真的来了她该怎么做。

直到子时,她心中的紧张渐渐平息了,她知道北宫煜不会来了。

饿了,看向桌上空了的盘子,原本摆设在桌上的红枣,桂花糕都被她吃光了,肚子饿又不好告诉守在外面的嬷嬷,就趁机从窗外偷溜了出去。

她在路过一座寝宫时,从窗外看到了北宫煜的身影,他赤裸着身子背对着她,背部的轮廓勾勒出他那看上去有些瘦弱的身姿,在他身下,依偎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女子姣好的面容透出淡淡的绯红,据说,那是前两天新入宫的柳妃。

她站得远远的,静静的看着那两道交缠的身影,那天,在他们的大喜日子,她那个一见钟情的夫君躺在别人的床上,她甚至在安慰自己,北宫煜其实很贴心嘛,知道她不明男女之事,所以现场为她表演了一场春宫戏……

是,她眼拙了……

看着地上闪烁着自己的影子,胸口有些闷起来,她揉了揉鼻梁对清月道:“你先出去吧,本宫有些累了。”

橙黄的烛光忽明忽暗的映在她脸上,显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清月见她脸色不好,走到床边为她铺好了被子才对她道:“娘娘,您早些歇息吧。”

临走前又看了夏筱筱一眼才退了出去。今晚这屋里的灯又要亮到天明了。

待得清月退了下去,直到那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夏筱筱才站了起来走到床前躺下。呆愣的望着头顶,突然“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她蹲下身子从床下摸索出一个不大的木榆盒子,将盒子打开,银凤镂花长簪,宝蓝点翠珠簪,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她一一清点着里面的东西,看罢,一样不少,她又取下了腰间的墨绿环形玉佩放到盒子中,看着盒子里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这些拿出去少说也好几百两了。

北宫煜这般对她,她总得为自己铺上一条后路,终身为了个男人将自己困在笼子里不是她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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