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油桶(老家森林中的小火车站好难忘 当年一起汽油桶爆炸事故让我惊悚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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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油桶(老家森林中的小火车站好难忘 当年一起汽油桶爆炸事故让我惊悚许久)

(东北林区老故事)

我的小学同学在微信群分享家乡老照片,其中一张森铁小火车站的照片,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

这个小火车站在广袤的东北林区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但它于我来说却不同寻常。

青少年时代的多少往事,多少记忆,都与这座大山深处的小火车站有关联。

参加工作后,曾有幸去过国内外许多大城市,见到过的各式各样的奇特建筑,但都不及家乡这座小火车站给我留下的印象深。

(八十年代初的英山林场小火车站。图片由霍本峰先生提供)

我们家早年居住的林场,在小兴安岭南麓的深山密林中。

那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LX局为采伐优质木材而开发建成的一个大型主伐林场。

林场距离森工局局址所在地的小镇19公里,当时交通运输全靠一条单线森林铁路。

LX局这条森铁线路全长一百多公里,在第六十公里处分成两个岔线,通往不同沟系。

蜿蜒的小铁道,犹如一条乌金锁链,穿起了沿线十几座林场和农场。

家乡的森林小火车站,大概始建于1963年。

它座西朝东,是一座凸字形六十多平方米的砖瓦平房。

房子正面突出的部分,是车站值班室,三面玻璃窗户,直接面对南北走向的火车轨道,很方便观察瞭望。

当时林场从场部到居民住宅,还都是清一色的木刻楞和板夹泥房。砖瓦结构的小火车站,可谓鹤立鸡群,在林场格外显眼。

在六十年代中期,火车站设有一位站长两个值班员,大家都一律称他们站长。

每天小火车进站停车或直行通过,值班站长都拿着红绿两面信号旗接送(晚上是拿着信号灯)。摇摆红旗停车,挥舞绿旗开车。

小时候,我们一帮半大孩子经常对着值班站长齐声喊“火车一拉鼻(笛),站长摆小旗!”气得他们瞪起眼睛吼我们“都滚一边去!”。

我家搬到林场时的小火车站长名叫张X山,四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嘴里里镶着一颗金牙。记忆中,他特别能说善讲,极爱喝酒。有时经过他身边,常能闻到酒气味。

大约在1967年元旦左右,他去亲戚家吃年猪喝酒,醉酒后睡在热炕头一夜,竟然猝死过去。扔下了有病的爱人和几个未成年的孩子。

车站的另外两个值班员,一个姓薛,一个姓侯。被大家称作侯站长、薛站长。

薛站长三十八九岁,个头不高,说话大嗓门,长得很结实,喜好说闹还好动手,人送绰号“骡子”。

林场那时候刚开发不久,山上野兽挺多。薛站长休班时喜欢独自上山狩猎,时常会套只狍子扛回家改善生活,很令人羡慕。

侯站长的年纪在车站三人中最大,五十岁光景,人也少言寡语。他的二儿子宝昌是我的同学,人也和姓一样猴精明。不但学习好,还是上山套野兔的能手。

记得小火车站附带一个养路工区,工区的纽工长女儿是我小学五年级同桌。听说她后来嫁给了薛站长的二儿子万富。

说起来,万富少年时期可是林场出了名的淘小子,也不知我那位厉害的同桌这几十年把他驯服的怎么样。

森林小火车站南侧两条铁路中间的空地上,曾发生过一起恶性爆炸事故,一直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

也是1967年早春的一天上午八点左右,林场用森铁小火车从山下物资供应科运来两桶生产用油。卸下火车放在地下等待搬运。

火车开走后。场机关几个干部和一些人围着油桶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油,分不出哪桶是汽油,哪桶是柴油。

其中一名叫魏X勤的和一个叫张X富的场机关干部说,这个还不好办,拧开上面的桶盖倒岀来一点,用纸沾上点火一试就知道了。

两个人说试真就动了手,倒出的油洒在桶下一片。

他们沾纸用打火机一点,当即轰的一声巨响,一股黑烟腾空而起。油桶里几百斤汽油瞬间爆燃,两个油桶都崩起来二十多米高。

油桶爆炸不仅崩倒了张、魏两人,燃起的烈火还把他俩吞没其中。

其他围观的几个人尽管跑的快,也有被成烧轻伤的。而张、魏两人则被烧得面目全非。

因我家就住在车站南头的铁道道岔附近,我在院子里听到爆炸声还看见黑烟腾空,不知道出了啥事,就跑去观看。

到了近前,看见到在地下抽搐的两个人的惨状,我当时吓得心蹦蹦乱跳。转身就跑回了家。

倒地的两个人当时还有生命气息。随后被紧急送到林业局医院抢救,但终因伤势太重而死。

小火车站这一起汽油桶爆炸事故,迅速传遍了全林场。当时我年龄小,不知道上级后来怎么处理的事故责任。

但张、魏两家的孩子有的是我们上下届同学,有的还没上学。见到他们,觉得一下子失去了父亲,十分可怜。

此后的岁月,好像全林场的大人小孩谁也不曾欺负过他们。

大白天里,小火车站前发生这样的恶性事故,一时打破了林场祥和的生活气氛,尤其把我们这些半大孩子吓得不轻。

好多人足足有一个多月不敢上小火车站那去玩,上学都远远绕着走。直到两年多之后,人们才渐渐淡忘这件事。

说起来,当时交通闭塞的林场,小火车站是人们唯一对外交流的窗口,因此也是林场百姓共同关注的热点场所。

那个时候,除了运输原木的整列小火车一天数趟外,一年四季都天天有一趟森铁小客车通往山上各个场所。

每天早上七点半,当客运小火车从局山下开到我家住的林场时,有事没事的人都会涌到车站凑热闹。

接站的,登上火车小卖部买面包的,给亲友捎东西的,就像赶大集一样,熙熙攘攘。

傍晚小客车返程经停,跑去送站和看热闹的人也不在少数。

小火车是林场人们生产、生活离不开的交通工具。无论公岀办事、走亲访友,上高中读书,还是娶媳妇嫁姑娘,都得通过这座小火车站进出。

林场二百多户居民,生活空间有限,大人小孩都相互认识。谁家坐小火车来了亲戚朋友,或者有点大事小情,会一夜之间传遍家家户户。

有一件发生在小火车站的往事,让我也记忆犹深。

那是1972年,已经出嫁到另外一个林场的我大姐回来住娘家。

这天早上,她打算返回自己家,就让我10岁的小弟弟去车站打听火车是不是正点。林场人习惯把这称为去车站“问点”。

小弟蹦蹦跳跳去车站问点时,两次好奇扒拉值班室门缝往里探头看,结果被一年轻的值班员拎着衣服领子抓住踢了一脚。

小弟回到家里抹眼泪,我大姐问明原因立即火了。

大姐年轻时候十分泼辣,很好打架,还不怕事大。

只见她抱着两岁多的孩子,拉拉着脸子直奔车站而去。

到了那里,她猛地推开值班室的门,指着那个踢我小弟弟一脚的值班员说:你欺负小孩算啥本事,今天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随即破口开骂,非要那个踢人的值班员领着我小弟弟去医院检查,要求住院治伤。

人围观越多,大姐拿出泼辣劲儿吵的越凶。

火车进站了,她索性决定不走了。就在车站吵吵骂骂两个多小时,把那个值班员教训得狗血喷头,吓得躲在车站里屋的卧室里不敢岀来。

最后,还是在几个长辈的劝说下,我大姐才逐渐平息了怒火。那个值班员也慌忙走出来,向小弟鞠躬道了歉。

这件事,在林场传的沸沸扬扬,那个值班员大老爷们,因踢小孩理亏挨骂,好长时间抬不起头来。而我家小弟弟再去小火车站玩耍,也没人再敢欺负了,是大姐给他撑了腰。

如今,我大姐已经年逾七十,她可能早就忘记了这码事。

还有一件发生在这座小火车站的故事也挺有印象。

那是“文革”岁月的1966年冬天,山下中学的一群红卫兵乘小火车来到林场串联,看到车站房檐下的“英山站”站名,认为是“四旧”,勒令改名叫“东方红站”。

车站不敢怠慢,马上找人制作了一块“东方红站”木匾,遮挂在原来站名上。

场里的人们对改了站名并不认可,该咋叫还咋叫。

没过了半年,站名木牌被风刮掉,又露出了原来站名,也没见哪个造反派再来质问。

我1976年调到林业局广播站当编辑,在一次采访时听老一辈同志说,LX局开发初期的一位杨姓局长极有文化底蕴,他用“青新茁翠、毓秀丰芳、美丽富园”十二字前缀,每个字后面都加一个林,作为十二个最先建设的林场农场名字。

按照排序,我老家所在的英山林场叫“茁林”,还记得四道沟林场叫“毓林”,山上的巴兰河农场叫“园林”等等。

但最终,文采没干过民俗,保存下来的只有巴兰河农场的小火车站叫园林站。

其他地方,则被老百姓按沟系用头道沟、二道沟,三道沟、四道沟、六道沟、东西折棱河的名字所代替。

至于我老家的林场之所以叫英山,也难以考证来历。有人说,林场东山石头砬子顶上的一撮毛一带,曾经有抗联和日本鬼子打过仗。建场时,有人说东山是英雄山,林场或因此得名英山。

查看网络,在湖北革命老区有英山县,福建、陕西等地也有叫英山的地方。

可见,中国地大名博,一个小小的林场也有重名。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林业局把森铁运输改为汽车运输,拆掉了所有森林铁路铁轨,路基被扩展为沙石公路。沿途所有的小火车站,都基本废弃了。

前几年曾匆忙回林场转了转,想看看家乡变化。那座记忆里的小火车站竟然还在。但门窗都钉着木板,房子已经破旧不堪,好像被人当作了仓库,再无往日的风采。

我在心里默默的希望,千万别扒掉它,那绝对是英山林场唯一见证了早年开发建设历史的一座“古”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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