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花怎么染白头发(外婆的重阳)

徐光惠

当秋风掠过山野，秋菊绽放时，重阳节便到了。重阳节，也叫“老年节”。就在三个月前，百岁高龄的外婆走了，穿上了二十年前她亲手为自己缝制的老衣。

外婆生于兵荒马乱的民国时期，命运多舛，饱尝生活的冷暖。十岁时，外祖母突然患病去世，外祖父整日酗酒、赌博、抽鸦片，最后败光了家里的钱财，一年后也死了，外婆兄妹俩成了孤儿。

外婆的伯伯收留了他们，但她的伯母却不愿。外婆很小就学会了做饭、挑水，上山捡柴、割猪草。外婆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受尽歧视和责骂。寄人篱下的日子熬到18岁，经亲戚介绍，外婆与外公认识并成婚。

外公外婆共生育了六个儿女，生活入不敷出。外婆裹过小脚，脚趾严重变形。在那段艰难的日子里，外婆每天颠着小脚，挑水砍柴、洗衣煮饭终日劳碌，默默承受着生活的劳苦。

有一年大旱，庄稼干涸颗粒无收，眼看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外婆一咬牙，从箱底翻出外公送她的定情物——一只银手镯去城里卖了，换回一点儿杂粮，买了一群小母鸡。母鸡养大生了蛋，舍不得吃拿到集市上卖。山路不好走，尽是坟堆乱石，外婆每次都得忍受脚底钻心的疼痛。

但不管日子再难，外婆也没轻易掉过泪，她与外公互相扶持，把几个儿女抚养成人。

外婆个子不高，模样俊俏，温婉贤淑。外婆爱美、爱干净，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显得精明能干。外婆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但她有主见明事理，左邻右舍有难事都爱找她拿主意，谁家要借把米讨把柴，她从不吝啬。那些年，不时有逃荒的河南人来村里讨饭，外婆总是竭力相助。

儿时最快乐的事就是去外婆家。弯弯的小路绕过一条小河，再穿过一片竹林，就到了外婆的家。外婆通常在院坝里忙碌，看到我一脸的笑，温软地唤我：“惠儿来啦？累了吧？快歇歇！”

外婆爱种花，房前屋后种满各种花。迎春花、指甲花、蔷薇花、山菊花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芬芳四溢。秋天，大部分的花草都凋零了，唯有院子墙角边的那簇山菊花开得妖娆。外婆尤其喜欢这山菊花，说好养活还能当作药材。每年秋天，山菊花便如约开放，等山菊花枯萎，外婆将花晒干，给我们泡菊花茶喝，回味甘甜，还能清热解毒。

乡村的夏夜，月亮高挂在浩瀚的夜空。我和哥哥姐姐躺在院坝里的凉床上嬉戏，睁大眼睛数星星。外婆一边摇着蒲扇驱赶蚊虫，一边给我们讲嫦娥、桂花树和月兔的故事。

岁月的风霜染白了外婆的一头青丝，沧桑了她年轻美丽的容颜。外婆从不避讳生死，她说：“人都会死，有啥怕的？等我百年后，把我埋在屋后山上便是。”80岁那年，她亲手为自己缝制了老衣和儿孙穿的孝衣，并交代好自己的后事。

前年开始，外婆记忆力衰退，说话也没条理。几个月前，外婆突发胆结石，住院三次，生命走到了尽头。

在外婆家的那些日子，灿烂了我整个童年，外婆坚忍顽强的意志将伴我一生。“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我仿佛看到外婆昔日的笑脸，一如院子里那簇山菊花，成熟而芬芳。